三辰佐匹克隆片半衰期:《看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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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看苏轼”为体写一篇文章

我写苏东坡传并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只是以此为乐而已。存心给他写本传记的念头,已经存在心中有年。1936年我全家赴美时,身边除去若干精选的排印细密的中文基本参考书之外,还带了些有关苏东坡的以及苏东坡著的珍本古籍,至于在行李中占很多地方一事,就全置诸脑后了。那时我希望写一本有关苏东坡的书,或是翻译些他的诗文,而且,即便此事我不能如愿,我旅居海外之时,也愿身边有他相伴。像苏东坡这样富有创造力,这样守正不阿,这样放任不羁,这样令人万分倾倒而又望尘莫及的高士,有他的作品摆在书架上,就令人觉得有了丰富的精神食粮。现在我能专心致力写他这本传记,自然是一大乐事,此外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

元气淋漓富有生机的人总是不容易理解的。像苏东坡这样的人物,是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对这种人的人品个性做解释,一般而论,总是徒劳无功的。在一个多才多艺,生活上多彩多姿的人身上,挑选出他若干使人敬爱的特点,倒是轻而易举。我们未尝不可说,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瘾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可是这些也许还不足以勾绘出苏东坡的全貌。我若说一提到苏东坡,在中国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也许这话最能概括苏东坡的一切了。苏东坡的人品,具有一个多才多艺的天才的深厚、广博、诙谐,有高度的智力,有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正如耶稣所说具有蟒蛇的智慧,兼有鸽子的温柔敦厚,在苏东坡这些方面,其他诗人是不能望其项背的。这些品质之荟萃于一身,是天地问的凤毛麟角,不可数数见的。而苏东坡正是此等人!他保持天真淳朴,终身不渝。政治上的勾心斗角与利害谋算,与他的人品是格格不入的;他的诗词文章,或一时即兴之作,或是有所不满时有感而发,都是自然流露,顺乎天性,刚猛激烈,正如他所说的“春鸟秋虫之声”;也未尝不可比做他的诗句:“猿吟鹤唤本无意,不知下有行人行。”他一直卷在政治漩涡之中,但是他却光风霁月,高高超越于苟苟营营的政治勾当之上。他不忮不求,随时随地吟诗作赋,批评臧否,纯然表达心之所感,至于会招致何等后果,与自己有何利害,则一概置之度外了。因是之故,一直到今天,读者仍以阅读他的作品为乐,因为像他这一等人,总是关心世事,始终抗言直论,不稍隐讳的。他的作品之中,流露出他的本性,亦庄亦谐,生动而有力,虽胥视情况之所宜而异其趣,然而莫不真笃而诚恳,完全发乎内心。他之写作,除去自得其乐外,别无理由,而今日吾人读其诗文,别无理由,只因为他写得那么美,那么遒健朴茂,那么字字自真纯的心肺间流出。

一千年来,为什么中国历代都有那么多人热爱这位大诗人,我极力想分析出这种缘故,现在该说到第二项理由,其实这项理由,和第一项理由也无大差别,只是说法不同而已。那就是,苏东坡自有其迷人的魔力。就如魔力之在女人,美丽芬芳之在花朵,是易于感觉而难于说明的。苏东坡主要的魔力,是熠煜闪灼的天才所具有的魔力,这等天才常常会引起妻子或极其厚爱他的人为他忧心焦虑,令人不知应当因其大无畏的精神而敬爱他,抑或为了使他免于旁人的加害而劝阻他、保护他。他身上显然有一股道德的力量,非人力所能扼制,这股力量,由他呱呱落地开始,即强而有力在他身上运行,直到死亡封闭上他的嘴,打断了他的谈笑才停止。他挥动如椽之笔,如同儿戏一般。他能狂妄怪癖,也能庄重严肃,能轻松玩笑,也能郑重庄严,从他的笔端,我们能听到人类情感之弦的振动,有喜悦、有愉快、有梦幻的觉醒,有顺从的忍受。他享受宴饮、享受美酒,总是热诚而友善。他自称生性急躁,遇有不惬心意之事,便觉得“如蝇在食,吐之方快。”一次,他厌恶某诗人之诗,就直说那“正是东京学究饮私酒,食瘴死牛肉,醉饱后所发者也。”

生的厄运,要从王安石的新政开始。王安石的改革,固然勇气可嘉,但他的新政的措施,峻刻狷忿,法严责苛,加上操之过急,任用非人,结果民不受利,反而成害,遂酿成一次大的政治动荡,朝野大裂,宗派斗争,余波达半个世纪,差不多闹到北宋政权的结束。王安石这个人,世称拗相公,他拗在外表,仔细观摩他的内心世界,他的许多形状实在是伪君子。

苏东坡的刚直性格如能自我收敛一些,不是忤弄这位权倾一朝的同行,可能就能免祸。至少,不会在宋代历次的翻烧饼的政治运动中一再倒霉,知道搭上老命。从苏东坡的诗作中不难看出,即使他不想做自己,也难:“早知臭腐即神奇,海北天南总是归。九万里风安税驾,云鹏今悔不卑飞。”

列宁说过:后院的鸡,飞的再高,非不出墙院,只能在垃圾堆上啄食;鹰有时候会飞的很低,但属于蓝天的他永远要高高飞翔在碧空里。苏东坡虽然“悔不卑飞”,但是他的这种“性格悲剧”,注定了他不可能卑飞,这也种下了他性格一生不幸的根由。《苏东坡传》中,把他划入反对新政的保守派阵营,并不完全正确。只是以司马光、欧阳修为首的保守派,人多正直,皆为君子,苏轼从思想感情上,从人文精神上,更容易彼此呼应,心际相通,因而贴近交融,情理之中。而王安石为首的改革派,悉为奸邪,绝非善良,使得苏轼在良知上,必然要疏远这类肉食动物。

苏轼从未否定新政,他与神宗的奏折里,只是站在百姓的立场。觉得王安石的做法,峻急伤民,持不赞成的态度。同样,保守派全面反对新政的时候,他也没有声援。所以可怜的东破先生,成了两边都不讨好的尴尬人,成了《伊索寓言》里的那只蝙蝠,两边对他都有敌意,过着一种被拒绝的日子。何况王安石,很嫉妒。苏轼的诗,苏轼的文,苏轼的字,苏轼的画,在当时的轰动效应,流俗争相传诵,绝非今天文坛上的那些瘪三的作秀造势所能比拟。

帝王成了他的追星族,陶醉在他的诗文中,读到激动处,夜起徘徊。当时的高丽人,日本人派人长驻开封,高价收购苏轼的一切出版物。公元9世纪的后半叶,那是一个文学上的苏东坡时代。一直到今天,像一块文学基石,支撑着中国文学史。

文学的较量,只有绝对的高出一头,才能表现出雍容的绅士雅量。王安石虽然文才出众,诗文绝佳,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但同为大家,亦有高低之分,他在苏轼面前,还是 要矮上一头。所以,他指使他提拔起来的走卒,将苏轼打入大牢,折腾的死去活来。不能不说这其中有妒意。十个文人九个相轻,这种文学上的计较,常常导致文人相整的格局。然而苏轼的文学成就又几乎是不可逾越的,他的对手没一个肯甘拜下风,然而,又无一不在文学的竞争中,败下阵来。那些输急了的文人中的小人,和小人中的文人,便只有借助非文学的手段,把苏东坡扳倒。尤其,他说过:“某生平没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时间乐事,无逾此者。”又言“吾文如万斛泉涌,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汨汨,虽一日千里无难。”这样一说,更叫小人群落气的发昏。也使得他们要疯狂的收拾他。

文人相轻,本是一种习见的现象,中国文坛上,半瓶子醋又特别的多,谁也瞧不起谁,谁也容不得谁,不知道看过多少。不光文人自己看不胜看,连老百姓也熟视无睹,也不以为奇。若是文人不相轻,心服口服的敬佩某位同行,那真是怪事一桩了。有几个文人能像欧阳修那样,一读到苏轼的文字后,马上给梅圣俞写信说:“取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一头地也!”

回顾文坛,另人高山仰止者,虽大有人在,但像欧阳修那般提携后进者,却并不多。而患有自我感觉良好症者,更为数不少。这类喜欢文人相轻的人,多自负,少自审,好自炫,乏自谦,有自大之狂,无自知之明,总自视甚高,自鸣得意,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于是轻人者,被人轻。被轻者,也轻人,大家彼此彼此,不分轩轾。说作家谦虚笃诚者少,浮狂傲气者多,不算夸张。即使有的恭顺和逊,但那骨子里的傲慢,即使是傻子也能感觉出来。还有的,当面不好说出来,什么还不错啦,还可以啦,比以前有进步啦。但是实他心里的话如若和盘托出,非要人犯心脏病不可。

其实,仅仅相轻,就不算太坏。应该是无所谓的事情,看不上别人的作品,当属于正常,品位不同,胃口之别,好恶不同,格调有异自然评价就不同。即使你已经得到外国版税,只要我不喜欢,我也有权利不敢恭维。同样,自己的作品被人挑出点毛病,被人粪土一番,也不用天塌地陷。如若一遇好评,欣喜若狂,一闻批评,如丧考媲,如玻璃般经不起冷热,就要炸成碎浪了!话说出来,文人相轻,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没有相轻,何来竞争?惟其不让人相轻,就要写的更好,让别人 想轻你也不成。因此,意气用事也好,感情作用也好,撇开消极的一面,相轻也未尝没有值得嘉许的一面。所以不必把这一争长短的行为看的太严重。就怕这种情节发挥严重,发作到王安石那种恨不能整死对方的病态,那负面效果就不好估量了。

翻开中国文学史,如果对大师级人物进行一次统计,你会发现,按人口比例,中华民族的文学大师,其数量要低于外国。这其中的一个毋庸讳言的原因就是,中国的文学小人群落,说的上是继往开来,络绎不绝。无论什么时代,总有这类东西跑出来作恶挫折那些能成为大师者,成不了大师。已经是大师者,无法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苏轼活了65岁,如果天假以年,能够拥有他弟弟73岁那样的寿命,那么他在中国文学史上的成就,是不是会更辉煌呢?如果我们嫩在苏轼的一生中汲取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捷克作家伏契克在《绞刑架下的报告》结尾的两句名言,值得永远牢记

你可以读读余秋雨的一篇文章《东坡突围》,写的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