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众致阀门:卡尔维诺<不存在的骑士>说明了什么

寻找“自我”的灵魂——读卡尔维诺的《不存在的骑士》

作者：阮一峰

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的处境是这样的：一方面，他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强调个性和自我价值的实现；另一方面，他又依赖着日益机械化、标准化的工业社会，需要这个社会为他提供生活资料，同时接受社会为他安排的角色。在这个过程中只有少数人的自我有机会显露出来，大多数人是注定没有机会来发展自己的个性的，在他们的生命里，服从社会的需要远远重要于满足自我的需要。从根本上看，我们大多数人都彼此相同，是工业社会这部巨大机器上的一个标准化零件罢了。这就是现代人的困境，也是“大多数人活着，但是他们不存在”这个哲学命题的含义。

卡尔维诺的《不存在的骑士》就是针对“存在”与“活着”的关系而写的寓言小说。卡尔维诺曾经说过，在《我们的祖先》三部曲中，《不存在的骑士》发生的时代背景最为遥远，但它恰恰与现代人的关系是最近的。

这个故事讲的是，在查理大帝的军队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骑士，他作战勇敢，知识渊博，平时一丝不苟，勤勉克己，总之是一个军人楷模。但他的奇特之处，就在于他是不存在的，打开他的盔甲，会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他实际上只是一副会行走、会思考、会打仗的盔甲。初读到这里，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不就变成童话了吗？但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卡尔维诺指的是什么。中世纪骑士打仗要穿盔甲，生活在现代的人们难道就不穿盔甲吗？看看我们的周围，不是有很多人正带着一副面具在逢场做戏吗，这就是现代人的盔甲，无形的盔甲。这既是发生在个人身上的现实，也是社会对个人的要求，有时候你不带这样一副面具，你就不被社会接受。面具可以保护我们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被人窥视，又使社会可以平稳运行下去。有些人摘下面具，自我仍然存在；但是另外一些人摘下面具，就会发现找不到自己，他们已经被面具同化了，他们扮演的角色已经取代了他们自身，就好象小说里那个“不存在的骑士”，他可以打仗，可以管理军队，但是他只能作为一个骑士而存在，作为一个独特的个人，他不存在。

“活着”和“存在”只是在二十世纪才被作为两个不同的概念，在以前的人们看来，“活着”就是“存在”，怎么可能出现“活着”却又丧失自我这种情况呢？工业社会让这变成了现实。卡尔维诺正是借了中世纪的故事形式，来面对这个现实问题：一个人活着但是不存在，那会怎么样？

小说中那位不存在的骑士，就感到很痛苦，应为他体会不到作为个人才能感到的很多快乐。他没有人的强烈情感，没有办法去爱，去恐惧，甚至也没有办法去犯其他骑士的懒惰邋遢的毛病。他为了克服这些痛苦，非常渴望找到自我，但是他找不到。

作为对生存问题的考察，《不存在的骑士》中还写了许多以不同方式活着的其他人物。他们的问题在于，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自我”是什么，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在寻找着自我。小说中有整天吃野果和猴子生活在一起的马夫，有顶着威武盔甲其实猥琐不堪的将军，有一心为国报效到头来大失所望的青年，有以上帝的名义故弄玄虚为非作歹的圣杯骑士，有追求时髦却不懂真爱的少女，有因为是私生子而终日心怀怨恨的贵族，有在修道院中侍奉上帝而白白浪费青春的修女。这些人代表的生存状态在我们周围都可以看到，他们代表的自我是不完整的，他们寻找幸福的道路，也就代表了一个灵魂寻找“自我”的努力。至于什么是寻找自我的方式，完整的“自我”又是什么，卡尔维诺把它们作为《我们的祖先》中另两部小说的主题。

《不存在的骑士》结尾是光明的，代表着未来的几个年青人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这说明，卡尔维诺相信最终无论经过多少困难，人还是会找到自我的。人类还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