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区教育局官网:如何评价五四运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查人人中国名人网 时间:2024/05/12 10:29:10

为了弘扬五四精神、彰显五四运动的意义,近年报刊杂志刊登了不少风格各异、观点不同的研究五四的文章,学术团体、科研机构举行了各种形式的座谈会、研讨会。笔者选取了国内主要学术刊物上的相关文章作为研究对象作一综述。
  总体性研究向纵深发展
  近年研究文章中,有部分论者从宏观上把握五四运动,从总体上探讨五四运动对20世纪中国的影响,也有论者将五四运动放到20世纪的大视野下面进行回顾与反思。
  20世纪的中国经历了三次历史性的巨变:辛亥革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和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改革开放。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其独特的启蒙性和开创性独立于第一次历史巨变与第二次历史巨变之中,五四运动不仅是中国革命的分水岭(新旧民主革命),而且在中国社会进程中也具有划时代性的标志。有研究者指出"五四运动是中国走向现代化的全面启动"、"五四运动是第一次历史巨变的补课,又是第二次历史巨变的起点" 。这样的见解是站在20世纪末来打量五四运动在中国历史进程中的地位后提出的论断,认识有其独到之处。
  五四新文化运动被称为国民"最后之觉悟",启蒙的结果是人的觉醒与人的思想的解放。石仲泉认为:20世纪中国有三次思想解放运动:五四运动、延安整风运动、1978年的真理标准讨论。五四运动是思想解放的开端,延安整风和真理标准讨论是五四运动思想解放的继续和发扬光大。 五四的思想解放的影响是深远的,有论者指出:作为一场政治运动或政治事件,五四运动有一定的时限,而它所蕴涵的思想认识、价值理念和意识形态,则融入到中国近代政治发展之中。由是观之,文化--政治的历史互动关系。五四运动标志着中国政治文化逐步由传统向现代转化。
  五四精神一直为研究者所关注。五四的精神到底是什么呢?有研究者提出:"爱国主义是其精神源泉,民主与科学是其中的核心,勇于创新、解放思想、实行变革是民主与科学提出和实现的途径,理解精神、个性解放、反帝反封建是民主与科学的内容。而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振兴中华民族?quot;
  对五四运动作总体性评价也是研究者谈论较多的话题。有论者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包括三个层面:思想解放层面、文学革命层面、学术解放层面。 另有人指出:"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一场未完成的现代性启蒙。它奠定了中国文化转型的现代方向,但却徘徊于文化与政治、中国与西方、传统与现代之间,而未能完成显得性的价值整合。" 也有论者对五四运动的一些基本问题提出了新的看法。如对五四运动的主要领袖、基本口号、思想主体等提出新见解。认为"打倒孔家店"并非是五四运动的口号,"激进主义是五四运动的支流,多元文化的综合创新才是五四精神的主潮。"
  具体研究的重大突破
  具体问题的探讨涉及到五四运动的方方面面,研究者从不同的视角进行全方位的、多元化的、立体的考察。研究没有局限于五四运动的性质、意义、经过等老生常谈的问题,也不止于原有的研究范围。由于研究领域的拓宽,研究视野的伸展,对五四运动的一些具体问题,研究者们挖掘了一些新材料,贡献了一些新观点,使五四运动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
  首先,对五四时期各个社会界别与五四运动的关系研究有新的突破。五四时期各社会界别都牵涉到运动之中,每个界别都作用其中。以往的研究对这方面已有涉及,但仍然忽略了对有些界别的研究。如对省议会在五四运动中的作用问题。正如研究者所指出的那样:"到目前为止,仅就政治运动方面而言,举凡运动中的学、工、商、农、军界,已均有论及,唯对运动中作为政府与民众之中的中介、并在运动中发挥特别作用的各省议会,尚未见有所论及。" 通过对五四时期省议会在当时的表现研究,论者提出了"省议会是五四运动的支持者和参加者"的观点。这个研究填补了这方面研究的空白。又如,对商人在五四运动中的作用虽以往已经涉及,但具体分析地方商会对运动的态度却研究鲜见。朱英在《上海总商会与五四运动》一文中,指出了上海商会在运动中的右翼态度,总商会与中小商人积极支持五四运动是不和谐的,这最终导致了上海总商会的改组。 这个研究就更具体细致,使五四运动的研究更丰满。
  其次,五四时期反封建、反传统导致社会风俗的变化,为研究者所注意。有论者指出"五四运动对中国近代风俗产生深刻影响" ,批评与现代生活格格不入的旧风俗,提倡新生活成为当时进步青年的主张;并且,新式知识分子以各种方式向民众进行移风易俗的宣传,这最终促使五四及五四之后社会风俗的改变。社会风俗的变迁直接导致了家庭婚姻观念的根本变化,这方面的变化同样是研究者微观研究的对象之一。五四时期,新式知识分子对传统家庭进行了批判,对现代家庭观念进行了探索和建构,从而形成了一种颇具现代色彩且产生广泛影响的家庭改革思潮。有论者指出:"对传统家庭观念的重新审视和对新家庭观念的重建,既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反封建传统的突破口,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思想解放、价值重建的成果。"
  另外,有论者对五四时期妇女解放观作了深层次的分析,提出:五四时期妇女解放观包括政治层面(主张男女平等和妇女参政)、经济层面(妇女如何在社会上取得经济独立地位等)、文化层面(如何提高妇女素质并引导她们步入新文化殿堂)。 也有论者从五四时期提倡个性解放的原则出发,指出五四时期妇女的解放是妇女以活生生的"人"的觉醒为标志,并从当时妇女的面貌(服饰、发型等)和妇女对婚姻家庭的态度,以及妇女对社会的参予度等方面提出了新的见解。五四时期的妇女解放是中国妇女解放的先声。
  一些研究者对五四运动与传统文化、现代文化的关系也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如袁伟时的《新文化运动激进主义》探讨了20年代中国政治的激进主义问题。也有学者探讨了五四运动与国际的关系,如罗志田的《西方的分化:国际风云与五四前后中国思想的演变》(《中国社会科学》1999年第3期)侧重第一次世界大战及其后国际环境对中国思想界的影响。还有论者从考据的角度,对Democracy(民主)一词译语的变化,分析了五四时期先进的知识分子的民主观的变化的原因(朱志敏:《五四运动前后Democracy译语演变之考察》载《党史研究与教学》1999年第2期)。岳明君的《从"赛"先生到"科教兴国"》以发展的眼光论述了五四时期的科学观对今天社会主义建设的影响。总之,研究的领域在不断拓宽,讨论的问题在不断深化。
  对五四人物研究的新突破
  五四时期的人物始终令研究者着迷,研究表现出两个明显的特点,一是对以往人们比较关注的人物的研究有新的论述,二是一些陌生的人物进入研究者的视野。
  五四时期叱咤风云的人物如陈独秀、胡适等在今天依然是热点。沈寂的《再论陈独秀与新文化运动》一文从"一枝独秀"、"汝南晨鸡"、"文艺复兴"、"顺逆时差"四个方面,探讨了陈独秀之所以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帅的原因 。也有论者从更加微观的角度对陈独秀进行了分析,如陈独秀的宗教观在五四运动时期经历了一个由力主废弃宗教到倡导基督教的过程。 又如对胡适的研究也突破了以往的观点。研究者对胡适在"问题与主义之争"中的作用,并没有完全否定,相反肯定了胡适的积极一面。最引人注目的是对蔡元培的评价。有些论者认为:蔡元培不仅同情和支持了五四爱国运动,而且领导了这场运动, 且发挥了特别作用,将蔡元培突出地排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精神领袖的首位,即蔡元培、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鲁迅。
  另外一些重要的五四人物也得到了研究者的重视。研究者认为杨匏安是五四时期对开拓心理学、美学领域和传播马克思主义作出了卓越贡献的新文化先驱,并提出五四时期传播马克思主义代表是"北李(李大钊)南杨(杨匏安)" 。研究者将张东荪放在五四时期的特定历史环境中考察,认为张东荪无疑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过程中的重要人物,但"由于其在五四时期社会主义思潮中宣传基尔特社会主义,长期被学术界当作早期马克思主义的对立面看待。其实,这有很大的片面性" 。另有研究者认为张东荪在20年代的社会主义论战中并非一无是处,张东荪主张20年代中国应走资本主义道路有一定的合理性。
  对五四时期过去鲜有研究的人物,也有涉及。王希天是五四研究中的陌生人物。陈铁健的文章根据王希天旅日好友周恩来的早期日记等资料,论述了王希天的活动和思想,认为王希天是五四爱国先驱。 高一涵也是五四研究中的空白点。有论者认为高一涵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早期重要人物,提出"在《新青年》创刊伊始,发表文章最多,任务最重的当属高一涵。可以说,在《新青年》阵营中,高一涵是陈独秀的最重要助手" 。此外,对曾经参加或者身受五四影响的人物如钱玄同、顾颉刚、张闻天、冯友兰等以往不被人注意的人物,研究者也有了涉及。
  区域性研究的延伸
  对于五四运动的研究,最初一般锁定在运动的性质、经过、意义、影响等宏观层面,随着新史料的挖掘和资料的开放,五四运动的研究领域不断的拓宽,研究程度不断深化。研究对象早已突破了对运动的主力--学生、知识分子、工人阶级、商人的界线,研究的眼光移到具体界别和特定的区域,视角也由国内转到国外。
  五四运动在全国各地都有重大影响,对运动的区域性研究一直为研究者关注。赵俊清指出:五四运动在黑龙江等地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运动中,学生、工人奋起响应,积极投入斗争的洪流,与北京斗争相呼应,与全国其他省会的斗争相呼应,构成五四反帝反封爱国运动的一部分, 五四运动不仅在大陆影响深远,在隔海相望的宝岛台湾也激起了阵阵波涛,有研究者指出,"这股冲击波使沦为日本殖民地的台湾发生始料不及的变化:民族意识的普遍觉醒,民族自信心逐渐恢复,反日本殖民运动的启蒙运动深入开展,台湾的文学史也从此掀开了崭新的篇章?quot; 五四运动不仅在国内以摧朽拉枯之势席卷全国,而且对海外也有较大的影响,如对五四运动在日本、南洋等地的影响也有研究者做了考察。
  最引人注目的是王友平的文章,该文考察了留日学生与五四运动的关系,提出:"留日学生首先提出了五四运动的两大中心口号和斗争目标--'外争国权,内惩国贼',对五四运动的决策和实施起了关键的作用,留日学生实为五四运动爆发之一重要动因。"该文考察的结论是:"东京的五四运动有利地推动了国内五四运动的发展。" 海外华侨对五四运动的态度以往完全被研究者所忽略,任贵祥的文章填补了这一空白。他选取海外华侨居住较多的欧、亚、美三大洲作为研究对象,以详细新颖的资料论述了海外华侨对五四的声援活动,该文认为:"五四运动传到海外后,华侨热血沸腾、群起声援,与国内反帝爱国运动遥相呼应,构成了五四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关注热点、直面难点
  如何看待五四运动中的反传统,历来是五四运动的评议中的焦点。90年代以来,随国内文化保守思潮的兴起,反传统问题再次引起激烈的争论。烘峻峰认为:"反传统是五四思想启蒙的手段,"并且提出反传统的三个层面:道统的否定(否定孔子之道在现代社会中的作用)、学统解构(改变传统学术--儒家学说为中心、以史学、子学、文学为附庸的框架)、文统革命(结束文言分离的局面)。该文认为反传统并非抛弃传统,它只是启蒙的手段。 持同样观点的还有李良玉,他对80年代以来不正确解释五四反传统的观点进行了反驳(李良玉:《五四运动与全盘反传统问题》载《南京大学学报》1999年第2期)。对近年来指责新文化运动应对本世纪激进主义泛滥负责,认为五四的"全盘反传统"造成中国的文化"断裂"的论调,袁伟时通过大量事实给予了回答,指出:造成激进主义思想在中国泛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复杂的,最根本上的原因是制度上的原因。提出?quot;继承五四首要的是继承和回归当时已经初具规模的现代思想文化和教育制度,完成告别中世纪的变革。" 毕春丽也对五四是"全盘反传统"、"过激主义"的诘难进行了反驳,指出五四是向西方寻求救国救民真理、以民主和科学为口号的启蒙运动,五四运动并没有全盘反传统,也非过激运动(《也谈五四时期的"全盘反传统"和"过激主义"》载《东岳论坛》1999年第2期)。
  针对有人非难和否定五四批孔,吕明灼进行了回应。他认为五四时期儒家伦理已经成为自由平等的对立面,孔教已不适应现代生活,并且孔教沦为军阀专制统治的工具,因此批孔是正确的、进步的、不容否定的(《再论五四批孔》,《齐鲁学刊》1999年第3期)。
  "关于问题与主义之争"始终是学术界争议的焦点,于兴卫指出,胡适提出的"问题与主义"之争确是当时思想界的一大顽疾,并非无的放矢,而且"谈主义"本身也离不开"研究问题",当时胡适提出的实验主义有反封建的作用,因此不能全盘否定问题与主义之争中的胡适。 于兴卫在另一篇文章《如何看待五四时期的问题与主义之争》(《河北学刊》1999年第3期)中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认为争论是"政治论战",不是平等的学术讨论。倪培强、池中莲对这一问题也进行了反思,基本上肯定胡适在争论中有积极意义的一面,认为全盘否定是不科学的,当然也不宜完全肯定,对历史人物不能简单地肯定或否定,应当实事求是(《也谈"问题与主义"之争及其影响》,《新疆大学学报》1999年第2期)。

五四运动历史意义:

(1)、是中国近代史上彻底的反帝反封建革命运动。(性质,也是意义)

(2)、青年学生、工人阶级和先进知识分子在运动中的先锋作用、主力军作用和领导作用。

(3)、群众基础广泛,启导了人民的觉悟,促进了革命力量的团结。

(4)、促进了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准备了思想基础。

(5)、为中国革命指明了方向,成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

(6)、标志着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

李敖谈五四

五四运动至今七十年了,台湾岛外的朋友,希望我谈谈五四。做为以思想家、历史家自居的我,也自信能够把这题目彻底的谈一谈,藉以纠正几十年来大家对五四的错误认识。

我父亲李鼎彝是五四运动后一年进北京大学的,他正赶上五四带来的排山倒海,在巨浪之中,他和当时的许多人一样,已经无法冷静观察这一运动,再予以评价。奇妙的是,晚他三十六年的我,却在大江东去,浪淘尽五四人物的边缘,得以冷静的观察了它。胡适、罗家伦,都是我认识的,五四时代,他们固一世之雄也,但在世乱飘荡之际,他们都局促海隅,无复当年了。这些雕谢了的身影,更是我观察五四的具体人证,使我在下笔时候,别有领悟。

胡适生前,我写过一篇「播种者胡适」,其中指出一九一九年「有件事情对胡适来说可能是不幸的,那就是五四运动。五四运动把胡适所希望的一个单纯的文化运动转变为政治运动,扰乱了他那为中国建立非政治的文化和思想基础的梦想,对这个梦想的达成而言,五四显然是一条岔路。新文化运动本来该是针对辛亥革命、二次革命而做的非政治的革命,当时那些健将们都相信唯有思想革命成功,政治革命才有了真正的保障,才不会一垮再垮。半路杀出五四运动,对新文化运动当然有「广为流传」的贡献,但它也未尝不是新文化运动的「罪人」,因为它使许多优秀的知识分子都纷纷忍不住了,纷纷忘了他们真正的深远的使命了,他们不怕「任重」,但却有点嫌「道远」了。最后,他们终于暴露了狂热的本质,选择了感情的求近功的反应方式,大家都不肯再静下心来研究问题了,大家都跑到十字街头,投身到党派的阵营里,高倡他们的主义去了。」

我这篇文章发表后,胡适写信给我,可是还没写完,他就死了。死后他的文件都被监管,不过据看过这封残信的台大校长钱思亮见告内容,并没否认我上面的论断。事实上,胡适是肯定我的看法的。早在他死前四年和我的一次谈话中,他就批评五四以后各路人马抢青年去搞政治的举动,他怪国民党、怪共产党、甚至还提到「梁任公(启超)他们也抢青年」,言下不胜惋惜。另一方面,我在「播种者胡适」中提到「只有胡适仍然守住不谈政治的诺言」,引起陈独秀在台湾故旧的不满,写文章质问我根据什么证据,『确知陈(独秀)、李(大钊)和胡适的「相约」? 难道是胡适亲口告诉你吗?』事实上,胡适所写他回国时「打定不谈政治的决心,要想在思想文艺上替中国建筑一个革新的基础」以外,有一封失传了的信,便是证据。在张静庐「中国现代出版史料」甲编中,就收有这封信。信是写给陈独秀的,中有「若要『新青年』改变内容,非恢复我们『不谈政治』的戒约,不能做到。」他建议由北京同人发表一新宣言,「注重学术思想艺文的改造,声明不谈政治。」可见大家讲好专心为中国做文化和思想的奠基工作,的确是经过相约。不幸的是,这批优秀的知识分子,最后终于在五四的排山倒海下,被政治席卷以去。

五四运动发生在一九一九年,只有在广义的说法里,它才包括一九一七和一九一八年的新文化运动。而新文化运动,才是五四运动的基础。新文化运动是孙中山所命名的词儿,他在南方,深思远虑的把眼光投射到北京,他肯定了「一二觉悟者」所引起的「思想界空前之大变动」。他写信给海外同志,告诉他们「吾党欲收革命之成功,必有赖于思想之变化」,他极力赞美从北方起来的那个变化。可惜的是,所有的革命者都在思想变化过程中,就先政治挂帅了一切。于是,五四变成了一条岔路,「吾党」应五四而兴,五四却完了。

为什么五四是新文化运动的一条岔路呢?因为新文化运动的主流虽然是「德先生」(民主)与「赛先生」(科学),但是达成这些主流的基础,不是别的,乃是个人的解放。而个人的解放的前提,乃是思想的解放。五四运动以后十六年,胡适写「个人自由与社会进步」回忆说:「民国六七年北京大学所提倡的新运动,无论形式上如何五花八门,意义上只是思想的解放与个人的解放。蔡元培先生在民国元年就提出『循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之公例,不以一流派之哲学一宗门之教义梏其心』的原则了。他后来办北京大学,主张思想自由,学术独立,百家平等。在北京大学里,辜鸿铭、刘师培、黄侃和陈独秀、钱玄同等同时教书讲学。别人颇以为奇怪,蔡先生只说:「此思想自由之通则,而大学之所以为大也。」这样的百家平等,最可以引起青年人的思想解放。」

但是,思想解放的达成,却又有赖于显示个性主义(Individuality)的「健全的个人主义」。胡适回忆:「我们当日介绍易卜生(Ibsen)的著作,也正是因为易卜生的思想最可以代表那种健全的个人主义。这种思想有两个中心见解:第一是充分发展个人的才能,就是易卜生说的:「你要想有益于社会,最好的法子莫如把你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器。」第二是要造成自由独立的人格,像易卜生的「国民公敌」戏剧里的斯铎曼医生那样「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因为信仰「健全的个人主义」的人们深信:「一个新社会、新国家,总是一些爱自由爱真理的人造成的,绝不是一班奴才造成的。」而这种「健全的个人主义」,在十多年后,已由胡适印证为不是别的,「其实就是『自由主义』(Liberalism)。」

不幸的是,五四运动以后的「吾党」,却丢开了「健全的个人主义」,而走上集体主义的路子。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罢,他们都「以俄为师」,输入了苏联式的党组织与党纪律,而这种老毛子的玩艺儿,却含有窒息思想解放的可怕祸害。胡适回忆:「苏俄输入的铁纪律含有绝大的『不容忍』(Intoleration) 的态度、不容许异己的思想,这种态度是和我们在五四前后提倡的自由主义很相反的。」由此可见,不论是右派的国民党、还是左派的共产党,他们左右逢源的、「吾党所宗」的,其实非布尔什维克即法西斯,他们都走上集体主义的路子。而这种路子,对个人解放与思想解放的新文化运动说来,却是令人痛苦的歧途。

新文化运动的主题是「启蒙」,是思想的、文化的、洗自己心革自己面的;五四运动的主题是「救亡」,是政治的、进而拥党自肥的、洗别人心革别人面的。在救亡图存的紧迫感觉下,举国若狂,认为时不我与,而要中风疾走、结党营公,是我们可以理解的。问题是,如果没有这些各路英雄来救国,中国是不是会更糟呢?会一定等不及了呢?戊戌政变时,与康有为同为「救亡」人物的王照,在三十多年后回忆说:「戊戌年,余与老康讲论,即言「……..我看只有尽力多立学堂,渐渐扩充,风气一天一天的改变,再行一切新政。」老康说:「列强瓜分就在眼前,你这条道路如何来得及?」迄今三十二年矣。来得及,来不及,是不贴题的话。」照王照的意见,中国拖了三十多年还没亡,可是当年若不「救亡」而去救小孩子,第一代不去救国而去救第二代、第三代,则三十年后,民智大开,思想解放,个人解放,这些非奴才的第二代、第三代中国人,才是建设新中国的本钱。当然,王照这种迂腐之论,谁也不要听他的,大家都吵着说中国快亡了、缓不济急了。这种忧虑,最后使从事新文化运动的许多优秀的知识分子,也都投入五四运动所带来的政治挂帅里。结果,经过三十年的折腾,收回了台湾,可是丢掉了大台湾四十四倍的外蒙古,对俄引狼入室、对日以德报怨,满目疮痍之中,右派法西斯的国民党逃到台湾、左派布尔什维克的共产党得到大陆。中国人付了几十年「救亡」的代价,最后,中国站起来了,可是中国人却垮了。

中国站起来了,可是中国人却垮了。为什么?因为在几十年的浩劫下,中国人在思想解放、个人解放上,已经面目全非、奇惨无比。从外在的压力看,中国人陷入集体主义的制度下,殊少个人的自由和显示个性主义的条件;从内在的突破看,中国人中的匹夫匹妇固然氓之蚩蚩多是混蛋;至于其它出类拔萃之士,在「冲决网罗」(谭嗣同语)方面,表现得也一塌糊涂。五四于今,七十年了,但是比起七十年前新文化运动的真正精神,又在那里?海峡东岸的出类拔萃之士,还在国民党老神在在下,曲学阿世又阿当道,不敢攻击三民主义,有的还妄想「三民主义统一中国」;海峡西岸的出类拔萃之士,虽然思想解放、个人解放上有勇敢的觉悟,但是因为几十年的教条污染,这种觉悟,还处处留下污染的痕迹而不自觉。一般说来,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他们跳来跳去,以为自己跳出来了,其实还在如来佛的掌心里。他们著书立说,处处不脱马克斯的心传与唯物的独断,虽然他们口口声声在争自由民主。海峡两岸的出类拔萃之士按说不该像匹夫匹妇那样混蛋,但是,他们又高明多少呢?

为什么中国人变成这样?根本的原因,是在思想解放、个人解放上基础太差。七十年前的新文化运动,还没生根发叶,就「根株浮沧海」了。当时优秀的知识分子,在思想解放、个人解放上变成了半吊子,本欲度人,结果尚不足以自救。天下不危,岂可得乎?

当时优秀的知识分子,从事新文化运动,在标榜的项目上,虽不周全,大致不差。但是由于他们本身也在摸索中前进,所以矛盾时出。以急先锋陈独秀为例,他气壮总胜于理直。他大刀阔斧论古典主义之当废,但却同时盛誉古典主义而不自知;他明白宣布「相信尊重自然科学实验哲学」,但却误以为唯物辩证法是科学;他说实验哲学和辩证法的唯物史观是近代两个最重要的思想方法,并希望两者能成为联合战线,其实是完全错误的。辩证法是达尔文演化论成立以前的玄学,实在不是什么科学,但是陈独秀却不知道,他的徒子徒孙也不知道。陈独秀后来带头替中国选择了共产主义,共产主义的理想是美丽的、伟大的、无懈可击的,并且是古往今来志士仁人的一贯好梦。「礼记」中「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岂不正是共产主义的「各尽所能」吗?「贷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岂不正是共产主义的「各取所需」吗?但是,把这么伟大的圣人才能做到的境界,施之于匹夫匹妇,又如何可行?此难怪中国人读了两千年「礼记」,结果却只能读不能行。陈独秀不知国货的共产主义不可行,反引进洋货共产主义,他的徒子徒孙且以可用阶级斗争的方法,一蹴而几于先,再阶级专政于后,期得长治久安,殊不知此非深知马克斯者也。马克斯早在一八六五年就完成「资本论」初稿的最后两卷,但他不让恩格斯看,事实上,他在第三卷中,已经动摇了他在第一卷中劳动价值论的论据。他在一八七二年海牙大会的讲演中,也有「我们不否认有些国家如英国、美国,甚至荷兰的劳工们,可用和平方法达到目的」的石破天惊之言,可见马克斯本人,对马克斯主义,也不无疑义。恩格斯1890年写信给舒密特,提到马克斯曾自讽的说:「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不是一个马克斯主义者!」由此可见,此马来头大,固有自知之明者也。如今一个世纪下来,马克斯所预言的资本主义,依然逍遥健在,而共产主义亦不得不明暗之间,走资以求繁荣,可见教匹夫匹妇去做圣人,志士仁人实有力不从心之苦。七十年前陈独秀的带头误以唯物辩证法是科学,证明了他错认「赛先生」。新文化运动人物以「冲决网罗」的思想解放、个人解放为天下倡,但他们自己,却身陷新罗网而不自知,五四之为岔路,此为最大明证。

新文化运动时代的优秀知识分子,在思想解放、个人解放上变成了半吊子,又岂止陈独秀?他们之中,不论上层或下层,在为中国导向上面,都不难挑出毛病和笑话。例如鲁迅,在当时,他的思想竟是反对「自由平等之念,社会民主之思」的,他不但反自由民主,并且连代议制度都反,这是什么头脑?又如毛泽东,他在中共建党筹组湖南小组的前夜,还在长沙大公报上鼓吹「湖南独立」、主张中国应「实行「各省人民自决主义」,二十二行省、三特区、两藩地,合共二十七个地方,最好分为二十七个国。」而湖南本身,要建立「湖南共和国」,以免「湖南受中国之累」!这又是什么头脑?

这种由当时优秀知识分子给中国乱投医、乱带路的现象,在在都显示了他们的「目的热」,往往造成了「方法盲」,原因无他,他们自己在思想解放、个人解放上,火候不无可议,热情有余,沉潜不足。当时最理智的莫过于胡适。胡适看出主义不是万灵丹,因而劝人多谈问题少谈主义,其眼光锐利,确在他人之上。但胡适也有他的盲点,例如他在一九二六年宣称:「十八世纪的新宗教信条是自由、平等、博爱。十九世纪中叶以后的新宗教信条是社会主义。」当时讲了许多话申述这个主张。可是二十七年后,他公开忏悔了,公开忏悔他「在那时与许多知识分子所同犯的错误;在当时,一班知识分子总以为社会主义这个潮流当然是将来的一个趋势」。他说三十多年来,「极左的与极右的社会主义,拿国家极大的权力来为社会主义作实验;而两种实验的结果都走到非奴役、集中营,非用政治犯、强迫劳工,非用极端的***,没有方法维持他的政权。因为这个三十多年的政治、经济的大实验,极左的极右的大实验的失败,给我们一个教训。」所以大家才有以觉悟。「在外国,如在美国,现在有好几个杂志,最著名的如「自由人」(Freeman)杂志,里面的作家中有许多都是当初做过共产党的,做过社会主义信徒的,现在回过头来提倡个人主义、自由主义的经济制度。这种在思想上根本的改变,我们不能不归功于三十多年来世界上这几个大的社会主义实验的失败,使我们引起觉悟——包括我个人,在今天这样的大会里当众忏悔。」由此可见,新文化运动时代的大宗师胡适,在为中国导向方面,也未尝不一时错认「德先生」,而有以误入歧途。连胡适都如此,其它优秀知识分子更可知矣 !

一个多世纪来,中国优秀知识分子为祖国带路,试验过君主立宪、试验过开明***、试验过保皇、试验过革命、试验过勤王复辟、试验过再造共和、试验过新华春梦、试验过金陵春梦、试验过北京红楼梦。什么都试验过,只忘了试验一件事,就是帝国主义统治香港那种调调儿。结果呢,一个多世纪的比赛下来,试验出来最成功的,竟是帝国主义下的香港!香港百分之七十都是中国人,但在洋鬼子的统治下,居然创造出一个令全世界赞叹的地区,在全世界经济衰退的时候,它还能维持生产总值每年百分之十的成长、还能成为全世界第三个金融中心,更重要的,在繁荣以外,它给了中国人充份的言论自由。结果比赛下来,他们的「殖民」待遇,都胜过我们的「大国民」水平。连起码的自由与繁荣都远胜于中国人自己的统治,这种国耻,比香港割给英国更丢人吧?有时候,我们觉得我们除了「以做中国人为荣」外,其它能引以为荣的,竟不堪枚举,除了「爱国」、「民族」、「光荣」、「大义」这些引以自慰的抽象外,简直没有多少可以自豪的实绩了,做为中国人,这不太可怜了吗?设想当年道光皇帝甘心亡国,岂止香港,连整个中国都割给英国,一个多世纪下来,中国人是不是也不错呢?我看至少至少,不会比国民党统治更坏吧?当然爱国者会说:这是什么话!我们不要做亡国奴!但是,另一种声音我们也不妨想想:许多时候,做了亡国奴的自由与繁荣,竟比做一个政权的家奴还象样,这又怎么说呢?富兰克林说:「那里有自由,那里便是我的祖国。」这种声音,岂不也值得我们比比吗?

五四运动以打倒帝国主义始,以被帝国主义打倒终。我们走了七十年的远路,如今自由无缘、繁荣没份,在上者专政,在下者浑沌,所谓思想解放、个人解放,都还瞠乎其后,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登彼岸而迷津。抚今追昔,真令人不禁为五四忧。也许再过七十年,我们才能真正达到新文化运动所标榜的项目。不过,先决条件是不能再走错路了,再走错路,再来个七十年也没用。那时候,我们已是世界第一贫穷愚昧之国,连帝国主义都不要我们了!

梁实秋:我参加了五四运动
南方网讯 我那时候在清华学校读书,学校在北京郊外,我们只能在周末进城一次。我记得第二天全体学生集合在操场上体育馆前面,站在体育馆阳台作主席的是陈长桐。我们这位老同学是天生的领袖人才,他说话有条理、办事有才能、为人有风度。清华的学生在服装上和城里的学生不一样,平时都是布衣一袭,但是列队外出则颇为整齐严肃,高等科的学生一律着兵操军服,中等科的学生一律着童子军装。我们列队进城受到盛大欢迎。天安门前集会,被军警包围,拘送北大法学院,清华的同学亦在其列。以后我们逐日派队进城参加游行,作街头演说鼓舞民众抗议政府。这时候有一辆汽车驶了过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我们一涌而上,用旗竿打破了汽车玻璃,汽车狼狈而逃,我们不知道汽车里坐的是什么人,我们觉得坐汽车的人大概挨打不算冤枉。

这个运动由学生掀起,是自动的,没有人指使,也没有人操纵,只是爱国的热情表现。所以等到学生运动扩展而为商人罢市,由北京而及于上海,这运动的目标初步达成之后,这运动也就消歇下去了。但是影响所及,学生们醒起来了,五四运动一变而为新文化运动。一方面学生们的组织力加强,学生会纷纷成立。以清华的学生会而论,其组织是颇为民主的,评议会的成员由各级选举,干事会为执行机构分组工作。我们的学生会因为和学校当局龃龉,一连发生三次风潮,把校长三人逐出校外,其基本原因是当局的官僚作风未能因势利导。全国其他各校也是事变迭起,秩序大乱。但是在另一方面,学生们的思想开放,求知若渴。对旧有的不能一律满意,乃欢迎外来的新的思潮,诸如政治学说、经济理论、文学、艺术的思想,纷至沓来。

作者简介:

梁实秋(1903—1987),著名文学评论家、散文家、翻译家。曾与徐志摩、闻一多创办新月书店,主编《新月》月刊。后迁至台,历任台北师范学院英语系主任、英语教研所主任、文学院院长、国立编译馆馆长。代表作有《雅舍小品》、《雅舍谈吃》、《看云集》、《偏见集》、《秋室杂文》、长篇散文集《槐园梦忆》等。译有《莎士比亚全集》等。主编有《远东英汉大辞典》。(编辑:姜志)

一时说不清楚 当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评价 立场不同 见解不同
建议你可以看看 张鸣的《历史的坏脾气》,会有理解,很好哦

促进了马克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促进了广大工人阶级的思想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