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士脆皮鸡腿多少钱:请问谁能提供一下关于王小波《刘三姐》和《黄金时代》的简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查人人中国名人网 时间:2024/04/28 16:19:07
最好是故事的情节介绍,要完整一点的,最好是有点评论,如果有王小波的其他好的作品的简介就更好了

白云遏朋友,你好。我做为王小波的忠实读者之一,首先我要告诉你一点,那就是王小波的任何一部作品都是没有故事情节的。(也许只有电影剧本《东宫.西宫》是个例外。)至于《黄金时代》,那则是小波先生的代表作。而《刘三姐》只是他早期作品中的一篇短篇小说,他当时的文字还远没有形成他的个人风格。还显得很稚嫩,不看也罢。
  小波先生的作品主要有“时代三部曲”(即《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未竟稿集《黑铁时代》杂文集《我的精神家园》《沉默的大多数》以及电影剧本《东宫.西宫》。
  如果你想看到他的作品,以下这个网址收集的作品还是比较全而且具有代表性的。
  http://www.wz.zj.cn/cnovel/wxb.html
  下面就你提到的小波先生的代表作《黄金时代》送上一篇书评。
  评王小波的《黄金时代》

  我从你的梦里来,将要打碎你的梦。

  如果大家不喜欢面对这种残酷,建议不要看我的胡言乱语了,美梦变成恶梦终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王小波在《我是哪一种女权主义者》说:“作为一个男人,我同意自由女权主义,并且觉得这就够了。”我不反对别人做梦,但是我反对没有男人存在的世界。

  一. 无知苏格拉底与无知局外人

  陈清扬说她像苏格拉底,对一切一无所知。用书中的话来说:“她是如此无知,所以她无罪。一切法律书上都是这么写的。”人类制定的法律,总要人类来遵守,即使一无所知也不能违反(自然法学派有另外的观点)。不但法律不是这样说的,苏格拉底也不是这样说的,他认为恶行因为无知。哲学在当下成为非常无聊的事业,人类两千多年来的唯一哲学成就只是证明当下的哲学整个错误,以至于现在说起哲学都要重返古希腊。苏格拉底说:“我知道自己几乎一无所知,对这一点也几乎不知道”,别人虽然和他一样无知,却不知道自己无知。哲学问题让人头大,陈清扬提到了无知,我也要硬着头皮说一下。我认为活不下去的时候争取让自己无所不知,活得下去以后,尽可以一无所知。

  《黄金时代》呈现了思维的变幻莫测,我们所看到的全部是王二回忆的自述。九四年在大陆出版的的《黄金时代》在结构上向新小说派西蒙的《弗兰德公路》致敬,虽然单薄了许多。拥有复杂技术的《黄金时代》被误读并不出人意外,这正是《黄金时代》的成功,超前于时代。
  1. 王二当年的看法被回忆。
  2. 写交待材料和陈清扬一起回忆。那时看法被回忆。
  3. 王二以后的回忆。
  4. 王二对陈清扬各种时候对同一件事情所表达的看法,在不同时期反复理解以后呈现的破碎回忆。
  5. 王二以后看交代材料被唤醒的回忆。
  6. 王二将当年交代材料给写小说的朋友看,已经将所有回忆整理了一次。
  7. 见面以后两个人的共同回忆与对各自回忆的纠正。陈清扬同样经历以上六个回忆,最终由王二说出来。
  8. 王二在自述的时候综合了以上各个时期的回忆,并且加入现在的看法将故事理顺。可以确认的回忆保留,不能确认的回忆使用破碎的细节拼接,不能回忆的使用现在的看法加以弥补。

  王小波以梦为马,自由驰骋在男人与女人的梦中。《黄金时代》呈现了种种观点差别。
  1. 作为作者的王小波不受限制,但是观点表达受文本本身限制。
  2. 王二是王二,王小波是王小波。王二自述文本被爱情限制。
  3. 眼睛看不到眼睛,王二看不到作为真相的自己。但是在表述的时候,王二已经明白一切真相了。至于王二理解的真相是否正确,衮衮诸公仁智并见了。
  4. 王二的眼里只有陈清扬。文本表述的是陈清扬的一切,而不是王二的一切。
  5. 陈清扬眼里的王二被王二较少失真地表述,但是加入了王二的适当修正。
  6. 陈清扬认识到的自己,王二能理解的用王二语言表述,理解模糊的被较少失真的表述。
  7. 最后见面的一切被完整记录,基本是王二在自述时保有的观点。
  8. 文本完整表达了王二的爱。当我们真正理解了王二表述的时候,便看到了王二的眼睛与王二所看到的一切。

  王二是一个活得下去的无知者,“我记得那些日子里……似乎什么也没做。我觉得什么都与我无关。”王二明白:“实际上我什么都不能证明,除了那些不需证明的东西。”想来王二没有那么多知识,没有提到加谬的《局外人》。其实我不能说王二是局外人,因为人们转眼间传说王二和陈清扬搞破鞋,王二需要给陈清扬“清白无辜的证明”。王二是否曾经是局外人,王小波语焉不详,成为无法考证的事情了。

  可以考证的是这事,陈清扬和王二讨论她是否是破鞋的问题,王二就从“什么都与我无关”变成和破鞋事件相关的人了。王二明明知道“别人没有义务先弄明白你是否偷汉再决定是否管你叫破鞋。你倒有义务叫别人无法叫你破鞋。”竟然真去证明了。我的意思是说王二证明了什么根本不重要,存在证明本身是荒谬的。据此我认为王二在有意识行动以后,一定不再是局外人了。无目的做事什么都不能证明,有意识做事的“有意识”是证明本身,事情倒是无关紧要的,比如破鞋问题。这是破鞋悖论:破鞋制造了一切,摧毁了所制造的一切,并最终摧毁自身。

  王二不像别的男人找她看病实际是看破鞋,也许能让她生出希望来。陈清扬还是失望了,不管说什么她都是别人眼里的破鞋,王二和他们一样。陈清扬第二次找到王二要求证明他们之间清白无辜,王二地看法非常直接:“我说她竟敢觉得自己清白无辜,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所以“一本正经地向她建议举行一次性交。”王二决定在生日那天勾引陈清扬,如阿Q一样大喊一声:“吴妈,我想和你睡觉”显然行不通,以“义气”为由将“伟大友谊奉献给陈清扬”顺理成章。陈清扬同意了,“要以更伟大的友谊还报我,哪怕我是个卑鄙小人也不背叛。”流氓自此诞生。

  《黄金时代》没有提到爱情两个字,以至于让我说陈清扬与王二之间的故事叫爱情令人起疑。男人女人在一起友谊无数,就是爱情,至于是真爱情还是假爱情,再说罢。为爱情寻找理由,自然逃不脱破鞋悖论。陈清扬与王二发生故事确实有原因,原因不能当作理由,爱情要是有理由也就不是爱情了,有如王二为陈清扬证明清白就让陈清扬成为真正的破鞋。这又说明在我认为《黄金时代》写得是爱情的时候,爱情已经发生了。胡说八道学起来总是很容易的,做一个混蛋也有混蛋的快乐,甚至于这种快乐比胡说八道本身还要快乐。

  举重若轻的王小波黑色幽默地写着:“其实伟大友谊不真也不假,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一样,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我的话也半真不假。但是我随时准备兑现我的话,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却。就因为这种态度,别人都不相信我。”陈清扬虽然怀疑王二的伟大友谊,却不得不相信王二,因为“所有的人都说她是破鞋,因此所有的人都是敌人。而我可能不是敌人。她不愿错过机会,让我也变成敌人。”陈清扬就这样被王二当成了朋友。

  王二在第一次友谊以后才搞明白:“她来找我就是真正的破鞋行径。”

  二.清白无辜的破鞋和纯洁善良的流氓

  传说人类的第一个爱情发生在伊殿园,夏娃受蛇之诱惑,和亚当一起吃了善恶树上的果子,被神逐出伊殿园。不知善恶以前,亚当夏娃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吃了禁果以后,他们才脱离自然,成为拥有自主意识的人了。亚当和夏娃生活在一起,自然是人类爱情的鼻祖了。

  有情有义可以这样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一场爱情至少要你爱我、我爱你,因情而动。有情就对情负责,有义就对义负责。男人打小就被教育得要在这个世界上有所作为,承担不了责任显然没得混。女人为情承担责任,男人当然不能只和女人一样,因此搞出义这种东西来。男人有感情要为由感情产生的一切后果负责,而不仅仅为感情本身负责,这被称作义。情义根本不可分,有“义”无情的男人在欺骗,有情无“义”的女人蛇蝎心肠。世上穷得只有情的女人和穷得只有义的男人多了去了。王二为陈清扬付出男人的义,陈清扬为王二付出情与义,“伟大友谊”譬如山盟海誓了一番。流氓之所以成为流氓,在于义;破鞋之所以成为破鞋,在于为义所困的情。并不存在“为情所困”,正确的说法是情为义所困。纯洁的女人有情有义,善良的男人有义有情。但是情与义同样构成悖论,因为义需要证明。

  男人都是流氓,女人都是破鞋。因为爱情。

  陈清扬认为“男人就要使用她,这简直没有道理。”对丈夫也这样:“等着他有一天自己感到惭愧,自己来解释为什么干了这些。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女人感觉一向比男性细腻,在理性思维支配下交付身体,实则一场内心的战争。陈清扬想让男人知道她是出于内心的纯洁而交付身体,希望男人能够真正深入内心地关怀她。身体对女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最多是留给男人了解自己的线索,这是女人羞于启齿的内心隐密。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写出一个反面:“我的爱人,我卖身了。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牺牲,因为人间称之为名誉、耻辱的东西,对我来说纯粹是空洞的概念:我的身体只属于你一个人,既然你不爱我,那么我的身怎么着了我也觉得无所谓。”以后陈清扬出完斗争差吵着闹着要干那事,说明深深爱上王二了。男人需要深入了解女人种种不可言说地痛苦,否则将失去爱情。也正因为如此,越纯洁的女人越讨厌干那事,直到彻底爱上男人为止。不能让女人在精神上接受男人,女人将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等于丧失自己。只因男人而存在是女人不可接受的。

  她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让王二“既愤怒又沮丧”。虽然不了解陈清扬为什么冷漠,王二男性本能发挥了作用。男人和相爱的女人在一起,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女人快乐的,让女人幸福是每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必须做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选择了爱情还是被爱情所俘虏,但是爱情一旦展开,太阳底下就没有新鲜的事情了。王二要是知道“让人惦记上”这样恐怖,只怕逃得比谁都快,这才符合他一贯纯洁善良的流氓作风。或者说,这正是王二的忏悔。对王二或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若不能给义安插进一个基础,义便没有存在必要。不能脱离社会的生存就需要义这种东西将人联系起来。男人顺便将义用于女人,因为男人没有女人,活得很不好,却不会活不下去。男人天经地义爱女人,至于女人是否爱男人,并非最重要,只要女人能够接受男人就可以了。

  王二、陈清扬对爱情一无所知,用男性、女性的本能展开。什么原因展开爱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爱情开始以后,男人女人都要拼命逃离爱情。爱情总是这样,越是纯洁的女人与越是承担责任的男人在爱情中都会拼命拒绝,直到精疲力竭地投降于爱情为止。纯洁的陈清扬幸运地遇到了纯洁的王二,不需要面对王二太多地挣扎。

  三.存在与虚无

  大家认为上山养伤的王二成了“问题”。朋友找王二能证明“大家在此地受到很坏的待遇”;领导认为王二不存在“说明此地没有一个知青被打晕”。“因为这些事我无从想像,所以是我存在的证明。”王二发现存在的证明就摆脱了“什么都与我无关”的状态。王二也对小和尚“直挺挺”搞不明白,陈清扬就这样“吓得尖叫起来”。“其实她不需要我,也没必要找到我”,因为大家说王二是野汉子的时候,陈清扬每天找他;当陈清扬暴露与王二的关系后,“大家对这种明火执杖的破鞋行径是如此的害怕”。

  陈清扬认为“大家都说存在的东西一定不存在……大家都说不存在的东西一定存在”,因为“越是无可怀疑的事就越值得怀疑”,“真的事要有理由”。陈清扬打王二耳光的时候问“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并非问王二,而是问自己。事实不需要理由,陈清扬需要事实背后的真相。“对她来说,我就是……记忆中的人”,陈清扬用局外人的话来说就是要过“一种我可以回忆现在这种生活的生活”。于是陈清扬走上山去,白大褂下什么都没穿。

  王二极尽温柔地说:“她感到需要我,我们可以合并,成为雄雌一体。就如幼小时她爬出门槛,感到了外面的风。天是那么蓝,阳光是那么亮,天上还有鸽子在飞。鸽哨的声音叫人终身难忘。此时她想和我交谈,正如那时节她渴望和外面的世界合为一体,溶化到天地中去。假如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那实在是太寂寞了。”据我在上海居住N年的经验,上海以前的鸽子比九零年代初还少,几年时间听到天空里的一声鸽哨也是奢侈。同样据我观察,在北京想听不到鸽哨倒是不容易。王二从陈清扬的梦里走进了自己的梦,带着人生永远的童年之梦。

  在王二的视角中,“风从衣服下面钻进来,流过全身,好像爱抚和嘴唇。”在陈清扬的视角中,性欲“如风一样捉摸不定”。陈清扬想起幼儿时代,沙子吹进眼里,“她哭了很久,总是不死心。”陈清扬因此做了梦,但是“难以忍受,立刻大哭起来,企图在一张小床上哭醒……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陈清扬走进草房,什么都想到就是没想到“像一件丑恶的刑具”一样的小和尚。“这就是所谓的真实。真实就是无法醒来。”于是下定决心:“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陈清扬在二十几年以后才找到真相:“她走到院子里去。那时节她穿着棉衣,艰难地爬过院门的门槛。忽然一粒砂粒钻进了她的眼睛。这是那么的疼,冷风又是那样的割脸,眼泪不停地流。”陈清扬将自己当成一个天经地义的真实存在,对这个存在的观察是一场梦,现实是另一场梦。当现实醒来以后,梦也醒了。这个过程摧毁了自己的存在,梦与自己的联系被割裂。可以是任何东西割裂的,比如一粒砂子,比如小和尚。陈清扬将个人与世界先行对立,然后进入世界消除对立,但是熔化在梦中还是世界中却是必须面对的事情。陈清扬在问一个哲学问题:“我是谁”,人类的苦难都从这句话开始的,既是人的诞生,也是人的死亡。随后的问题已经不在乎“我是谁”了,而是更急迫地“如何拯救”。

  王二为了验证“我的存在乃是不争的事实”而下山。摆脱捉奸的人总是一个麻烦,觉得“犯不着向人证明我存在”;喂猪很累人,又“真想证明我不存在”;陈清扬对做爱极为满意,“我也极为满意”,觉得“用不着去证明自己是存在的”。没必要-不愿意-用不着的三段论证明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道理,“千万别让人惦记上”,放弃证明。第一次为了伟大友谊,第二次提升到“做爱”的高度,想必我用爱情这两个字解释《黄金时代》,王二就算瞪着眼睛也没法大声嚷嚷了。

  王二并不在乎真相,而是认定“真相”后一口气走下去。真相不可能获得检验。根本没有真相。王二带着深深的疼惜走进陈清扬的梦中,不肯离开。因此雌雄一体。

  王二又一次逃上山前向陈清扬告别。陈清扬“对此事感到厌倦”,给王二钱。男人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如果拒绝,即不接受陈清扬的感情,就证明陈清扬对王二负责一切的怀疑而自取其辱。女人的感情为义所困,男人的义只为女人的情所困。王二最终收下陈清扬的情义,并和陈清扬一样感觉疲惫了。爱情悖论重重,无限沉重。爱情也极其残酷,一个瞬间就可以擦肩而过。陈清扬想给王二生孩子,王二拒绝了,以后轮到陈清扬拒绝了。纯洁是不可重复的,重复不证自明的丧失纯洁。女人是一件易碎品,有如处女膜一样,失去就是永远。女人几乎永远陷在破鞋悖论中苦苦挣扎,越纯洁越痛苦,放弃纯洁意味着不再值得男人来爱,又被女人自我否定。爱上男人以后,女人承受的痛苦那么多,男人无可选择的疼惜女人。如果男人爱女人真的是天经地义的话。

  《黄金时代》通篇充满着隐喻,比如那头一只眼睛看着他们,最后哞了一声跑开的牛。我不妨信口开河一番,这只牛眼可以代表一切。交待材料写到了牛眼,王二说的时候是这只眼;领导看交待材料的时候也是这只眼;王小波写下《黄金时代》同样是这只眼;我们在看这个故事的时候,何尝不是这只眼。所有男人和所有没有性别指向的女人都是这样看待“他们”的,或者说只看陈清扬。这只牛眼也可以是陈清扬梦中的砂子,因为爱情,因为风中破碎的声音。

  只有那粒砂子才是陈清扬的一切。才能够证明陈清扬有过童年、梦想、成长、哭泣、存在的与虚无的。

  四.因为纯洁,所以直接

  案发前,王二说:“你看我干得了吗?”王小波让我做一次牛眼没关系,但是这句讽刺彻底让我受不了。虽然王小波与我同性。

  王小波说:“人生唯一的不幸就是自己的无能”,这话出现在对张爱玲的评论中。一向脾气甚好的王小波仿佛和张爱玲有什么深仇大恨,“有忧伤,无愤怒;有绝望,无仇恨;看上去像个临死的人写的。”在承认文字很好以后又说:“天知道张爱玲后来写的那叫什么东西。她把自己的病态当作才能了。”其实女人都一样,为了等待所爱的男子出现或者出现以后,最猛烈地爆发出生命的华彩。女人一辈子只能真正爱上一个男人,爱过了,女人就可以了无遗憾地度过残生。杜拉斯也不见得比张爱玲的命运好在哪里,爱到尽头,总要发现自己是如此孤独的。爱情,让爱过的女人想想都觉得奢侈。

  张爱玲对胡兰成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说明王小波不能像王二面对陈清扬一样面对张爱玲保持着潇洒与骄傲。王小波活过、写过,独独不能说爱过,因为爱从苦痛里来。王小波拥有了写作者必须拥有的良心与对人类的爱,这是王小波作品长久留传的保证。但是王小波毕竟没来及将自己放在卡夫卡面对末日审判的终级挣扎上。所谓挣扎,就是死得时间更长,死得更痛苦,死得更艰难。然而这也是我们活过、爱过的唯一证据。张爱玲燃烧以后的文字是我严重不喜欢的,严重缺爱的顾盼自怜委实不对我胃口,也让所有男人都无计可施。中文小说里,虚情假意太多,无病呻吟太多,顾盼自雄太多,男人凤毛麟角,好容易出个猛男王小波,不容易了。如果王小波写到写无可写,也就是不能重复,重复总不是很有趣的事情,作为巅峰的《黄金时代》将被超越。一个大师可能诞生。

  《黄金时代》拥有一套强悍逻辑,安置在感性之上能让人感觉真实纯粹因为思维的纯净与感情的纯净,我们可以不同意这套逻辑或爱情,却不能否定其真实性。哲学必须有纯净的思维,诗歌必须有纯净的感情,现实一团混沌。《黄金时代》隐隐透露的诗意,并非文字等常规的展现,而是在技术美学范畴内的逻辑之美。诗歌站里在感情之后,哲学站立在诗歌之后。不是因为我们感性太多或者理性太强而看清楚了生活,而是因为我们感情太少理性太差而看不清真相。面对真相的自说自话成为了穷人们最后的透明遮羞布。《黄金时代》一定会成为现代中文小说的经典(中文经典掰着手指头就能数了),虽然要等许多年。或者说:大家都知道了自己的遮羞布是多么透明,并且能够面对以后。用不那么晦涩的话就是:看啊,那爱情的新装!

  《黄金时代》里的一切都是值得回忆的,而不是怨恨的。所有人都是清白无辜纯洁善良的。

  王二交待材料很简单,“没必要说的话就不说”,“没必要做的事就别做”。人保组也很干脆:“反正要交待问题……要是什么都不交待,就不放你。”世界就这样,去证明什么一点用处也没有,但是这个世界总有法子让你证明一些什么。比如陈清扬要证明清白无辜,王二什么也不证明。不管是证明还是不证明,都是一个证明,谁也不能逃脱“证明本身”而活在这个世界上。

  陈清扬打过军代表一个耳光而被发配到最艰苦的地方当队医,王二与军代表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陈清扬喜欢王二。军代表并不一定因为陈清扬地拒绝而报复,如果被打耳光而报复,岂非可爱了。当然,军代表是邪恶还是纯洁属于不可考证的,但是军代表即使面目不清也没干什么丧天害理的坏事,他们比我们纯洁可爱多了。队长面目清楚,军代表大约和队长属于同一类人。我又一想,不管他们是不是同一类人,许多事情做起来还是一样的。队长怀疑王二打瞎了他家母狗的左眼,就给只惹得起的王二小鞋穿,毕竟是王二唯一的朋友打伤的。队长说王二殴打贫下中农要开帮助会,不开会就让著名泼妇三闷儿他娘直接找王二,真有一套。开会以后,三闷儿娘像打瞎了母狗右眼的王二一样英勇地抄起凳子把王二打昏过去。因为要来人视察,队长给了王二许多东西去山里养伤,还不用还。队长无比可爱,农忙时看大家很累,就斗斗破鞋。这样的自愚自乐显然不大好,在军队干部接管农场以后停止了。

  新来的团长总和陈清扬谈前列腺,还说他也犯过这种错误,真是可爱至极。团长最后将王二放回内地。政委也不错,让他们出斗争差的理由是:“要不大家都会跑到山上去,农场还办不办。”言下之意是大家别跑上山,其他都好说。中国人嘛,都是得过且过讲究一团和气的。写交待材料是因为王二可能投敌叛变、里通外国,这罪名大了。政委还可能帮过王二,因为王二的第一篇材料很得赏识,不是团参谋长就是政委,让他们只交待男女关系就行了。群众揭发王二,所以交待问题。开大批斗会让王二参加依然是群众反映,人保组只好动员王二被批斗一次。以后又开始批斗“无非是让对面的坏人知道这边厉害”,吓吓边境那边的人,王二他们凑个人头。再让流氓王二被斗争很不容易,但是陈清扬喜欢。陈清扬是破鞋中最漂亮的一个,号召力空前,群众当然喜闻乐见,见到他们总是很“愤怒”。宣传队长只好灵活掌握政策,要求王二他们被批斗批斗:“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多说。您二位多担戴吧。”

  王二明白了,你们明白没有?

  五.擦肩而过与错肩相见

  王小波通常在轻描淡写中一剑封喉。“她总要等有了好心情才肯性交,不是只要性交就有好心情。”如果自己不快乐,谁可以给自己快乐呢?将快乐的自己交给所爱的人,正是纯洁内心的体现。不是因为爱情而快乐,而是快乐以后才能爱情。陈清扬没有留下王二也是这个原因,虽然面对王二很快乐,但是面对世界无法快乐起来。陈清扬已经无法承担“伟大友谊”的重负了,终于成为“小器鬼”。

  王二从来对陈清扬言听计从,一向将行踪向她说清,回内地一定是陈清扬同意的。假设王二要与陈清扬共度人生,陈清扬不同意就结束了。陈清扬说:“王二,你一辈子学不了好,永远是个混蛋。”这最后一次,陈清扬在说自己,王二也知道自己还不够混蛋了,这是陈清扬与王二共同的问题。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不坏,得不到爱。王二在回内地前认为:“她根本就不爱我,也说不上喜欢”,其实不是问题,陈清扬爱不爱王二对王二来说并不重要。陈清扬知道王二从不回头,明知道拒绝就是结束而去做,怨不得任何人的。爱情真是荒谬,纯洁最终自我毁灭。王二若不纯洁,陈清扬不可能接受王二。《黄金时代》的爱情是不可能的,难怪王二从头到底都不说是否爱陈清扬,更不用爱情两个字。如果他们的黄金时代都找不到爱情,还到什么地方去找爱情。只有王二不顾一切地等待,陈清扬才能被拯救。她好像孤立无援痛哭的孩子,企图被拯救,又拒绝被拯救。不能负载“伟大友谊”本身的陈清扬不能将负担放在王二的肩头,而那些不受束缚的感情洪流凶猛冲击着陈清扬即将崩溃的世界。这也是陈清扬深入骨髓的女性自私,她忘了问一句,如果王二唯独不能承受没有陈清扬这个负担的人生,岂不起两个人的大悲剧了。生命与爱情总有要被毁灭的,如果人生与爱情都是一场梦,就让爱情醒来,让人生受难吧。鲁迅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爱情是让人活,不是让人死。女人总以爱之名毁灭爱情,为了活下去。

  王小波总是高高在上的将令我大惊失色的细节用无懈可击的逻辑链编织出一张爱情大网。陈清扬让王二背着却差点掉下去,发现自己肆意妄为可能害了两个人。王二背负着陈清扬当然并不仅仅为了王二自己,也是为了陈清扬,王二就是拯救陈清扬的那个人。在那个瞬间,陈清扬懂得王二了。陈清扬直到最后分手都以为她的爱会让所有人惭愧,好像小和尚一样面红耳赤。唯独王二不会惭愧,因为王二爱陈清扬,只是陈清扬拒绝接受王二爱她罢了。这不是爱情,而是两个人孤独的爱。王二与陈清扬都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爱着对方,因为纯洁的人宁愿自己下地狱,也不能给对方丝毫不该有的负担。爱不可以成为绳索,却可以将自己吊死在叫做爱情的通天塔的塔尖上示众,直到化成传奇的彩虹。

  假设陈清扬发现自己怀孕了,摊牌便要到来。陈清扬知道自己爱王二,不知道王二是否爱她。但是王二是否爱陈清扬不是问题,陈清扬足够相信王二会为自己信守“伟大友谊”的承诺。爱一个人,就要让对方幸福,好像陈清扬每次出完斗争差都会性欲勃发一样。陈清扬不能承受的是承诺本身,或者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来说:“只能带着痛苦的心去爱”。爱来源于痛苦,和爱需要负责后果的情与义的悖论彻底摧毁了陈清扬。于是陈清扬写下自己的罪孽,向世界坦白,她爱王二。陈清扬可以向任何人说她爱王二,唯独不能告诉王二,因为王二知道以后,即使不爱陈清扬也会为“伟大友谊”而永远等待。

  领导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破鞋是小事,陈清扬爱上王二却被当成破鞋斗犯了原则错误。换成那时候的说法:陈清扬爱祖国、爱人民、爱王二。除非证明王二是十恶不赦坏蛋或者陈清扬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任谁也不能反对陈清扬爱王二,领导需要面对王二当时对陈清扬胡说八道的那种尴尬了。那年头,领导都特别讲原则,不像现在,处女膜都有假的。领导看到第一份交待材料里的“考拉”立即定义为做案,晋朝的《碧玉歌》说:“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这是源远流长的文化,领导确实很有水平。只是王二彻底成了领导眼里的局外人。领导的意思是喜欢搞

我从你的梦里来,将要打碎你的梦。
如果大家不喜欢面对这种残酷,建议不要看我的胡言乱语了,美梦变成恶梦终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王小波在《我是哪一种女权主义者》说:“作为一个男人,我同意自由女权主义,并且觉得这就够了。”我不反对别人做梦,但是我反对没有男人存在的世界。
一. 无知苏格拉底与无知局外人
陈清扬说她像苏格拉底,对一切一无所知。用书中的话来说:“她是如此无知,所以她无罪。一切法律书上都是这么写的。”人类制定的法律,总要人类来遵守,即使一无所知也不能违反(自然法学派有另外的观点)。不但法律不是这样说的,苏格拉底也不是这样说的,他认为恶行因为无知。哲学在当下成为非常无聊的事业,人类两千多年来的唯一哲学成就只是证明当下的哲学整个错误,以至于现在说起哲学都要重返古希腊。苏格拉底说:“我知道自己几乎一无所知,对这一点也几乎不知道”,别人虽然和他一样无知,却不知道自己无知。哲学问题让人头大,陈清扬提到了无知,我也要硬着头皮说一下。我认为活不下去的时候争取让自己无所不知,活得下去以后,尽可以一无所知。
《黄金时代》呈现了思维的变幻莫测,我们所看到的全部是王二回忆的自述。九四年在大陆出版的的《黄金时代》在结构上向新小说派西蒙的《弗兰德公路》致敬,虽然单薄了许多。拥有复杂技术的《黄金时代》被误读并不出人意外,这正是《黄金时代》的成功,超前于时代。
1. 王二当年的看法被回忆。
2. 写交待材料和陈清扬一起回忆。那时看法被回忆。
3. 王二以后的回忆。
4. 王二对陈清扬各种时候对同一件事情所表达的看法,在不同时期反复理解以后呈现的破碎回忆。
5. 王二以后看交代材料被唤醒的回忆。
6. 王二将当年交代材料给写小说的朋友看,已经将所有回忆整理了一次。
7. 见面以后两个人的共同回忆与对各自回忆的纠正。陈清扬同样经历以上六个回忆,最终由王二说出来。
8. 王二在自述的时候综合了以上各个时期的回忆,并且加入现在的看法将故事理顺。可以确认的回忆保留,不能确认的回忆使用破碎的细节拼接,不能回忆的使用现在的看法加以弥补。
王小波以梦为马,自由驰骋在男人与女人的梦中。《黄金时代》呈现了种种观点差别。
1. 作为作者的王小波不受限制,但是观点表达受文本本身限制。
2. 王二是王二,王小波是王小波。王二自述文本被爱情限制。
3. 眼睛看不到眼睛,王二看不到作为真相的自己。但是在表述的时候,王二已经明白一切真相了。至于王二理解的真相是否正确,衮衮诸公仁智并见了。
4. 王二的眼里只有陈清扬。文本表述的是陈清扬的一切,而不是王二的一切。
5. 陈清扬眼里的王二被王二较少失真地表述,但是加入了王二的适当修正。
6. 陈清扬认识到的自己,王二能理解的用王二语言表述,理解模糊的被较少失真的表述。
7. 最后见面的一切被完整记录,基本是王二在自述时保有的观点。
8. 文本完整表达了王二的爱。当我们真正理解了王二表述的时候,便看到了王二的眼睛与王二所看到的一切。
王二是一个活得下去的无知者,“我记得那些日子里……似乎什么也没做。我觉得什么都与我无关。”王二明白:“实际上我什么都不能证明,除了那些不需证明的东西。”想来王二没有那么多知识,没有提到加谬的《局外人》。其实我不能说王二是局外人,因为人们转眼间传说王二和陈清扬搞破鞋,王二需要给陈清扬“清白无辜的证明”。王二是否曾经是局外人,王小波语焉不详,成为无法考证的事情了。
可以考证的是这事,陈清扬和王二讨论她是否是破鞋的问题,王二就从“什么都与我无关”变成和破鞋事件相关的人了。王二明明知道“别人没有义务先弄明白你是否偷汉再决定是否管你叫破鞋。你倒有义务叫别人无法叫你破鞋。”竟然真去证明了。我的意思是说王二证明了什么根本不重要,存在证明本身是荒谬的。据此我认为王二在有意识行动以后,一定不再是局外人了。无目的做事什么都不能证明,有意识做事的“有意识”是证明本身,事情倒是无关紧要的,比如破鞋问题。这是破鞋悖论:破鞋制造了一切,摧毁了所制造的一切,并最终摧毁自身。
王二不像别的男人找她看病实际是看破鞋,也许能让她生出希望来。陈清扬还是失望了,不管说什么她都是别人眼里的破鞋,王二和他们一样。陈清扬第二次找到王二要求证明他们之间清白无辜,王二地看法非常直接:“我说她竟敢觉得自己清白无辜,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所以“一本正经地向她建议举行一次性交。”王二决定在生日那天勾引陈清扬,如阿Q一样大喊一声:“吴妈,我想和你睡觉”显然行不通,以“义气”为由将“伟大友谊奉献给陈清扬”顺理成章。陈清扬同意了,“要以更伟大的友谊还报我,哪怕我是个卑鄙小人也不背叛。”流氓自此诞生。
《黄金时代》没有提到爱情两个字,以至于让我说陈清扬与王二之间的故事叫爱情令人起疑。男人女人在一起友谊无数,就是爱情,至于是真爱情还是假爱情,再说罢。为爱情寻找理由,自然逃不脱破鞋悖论。陈清扬与王二发生故事确实有原因,原因不能当作理由,爱情要是有理由也就不是爱情了,有如王二为陈清扬证明清白就让陈清扬成为真正的破鞋。这又说明在我认为《黄金时代》写得是爱情的时候,爱情已经发生了。胡说八道学起来总是很容易的,做一个混蛋也有混蛋的快乐,甚至于这种快乐比胡说八道本身还要快乐。
举重若轻的王小波黑色幽默地写着:“其实伟大友谊不真也不假,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一样,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我的话也半真不假。但是我随时准备兑现我的话,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却。就因为这种态度,别人都不相信我。”陈清扬虽然怀疑王二的伟大友谊,却不得不相信王二,因为“所有的人都说她是破鞋,因此所有的人都是敌人。而我可能不是敌人。她不愿错过机会,让我也变成敌人。”陈清扬就这样被王二当成了朋友。
王二在第一次友谊以后才搞明白:“她来找我就是真正的破鞋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