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背后范海辛:《近代侠义英雄传》那里有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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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题

旧雨楼清风阁连载中,这是第一回:http://www.oldrain.com/bbs/dispbbs.asp?boardID=1&ID=157519&page=1

-- 近代武坛第一推手——评不肖生《近代侠义英雄传》(叶洪生武侠评论系列之八)
凡练家子皆知,善打太极拳者素重“推手”。盖“十三势”(掤、〔才履〕、挤、按、采、〔才列〕、肘、靠、进、退、顾、盼、定)为体,“推手”为用。单练“十三势”拳架者,除有益于养生外,无所施其技,终成“空架子”;必待懂得如何运用“推手”,借力打力,方可收防身制敌之效。是故“推手”行功心法奥妙无穷,至关紧要。其为太极拳之用,大矣哉!
今藉此一概念设譬,以拳喻人,则平江不肖生向恺然当可称为近代武侠小说界(武坛)第一“推手”。因为他本人不但精通技击,而且更以《近代侠义英雄传》、《江湖奇侠传》等书推动全中国武侠创作的巨轮奔驰前进,从而掀起了民初以来首次“武艺复兴”的高潮。
在向氏诸作中,尤以《近代侠义英雄传》体大思精,寓意深远,堪称武侠典范。它既为清末民初出入于现实与理想间的游侠立传,演叙武术源流历历如绘;复紧紧扣住时代脉动,为社会名绅及市井细民写心;进而表彰民族大义、爱国精神,令人奋然思以强身、强种!在这部煌煌巨著(总八十四回,都百余万言)问世已届七十年后的今天,重温故旧,读来仍虎虎有生气!其题材内容、笔法用语对于晚近标榜“现代派”、“超新派”却又迷失自我的武侠作者亦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及启示作用。因而笔者决意重新整理旧作,细加品评,深入探讨。

平江不肖生其人其事

不肖生本名向恺然,湖南省平江县人,生于清光绪十六年(一八九○年)。其人天资聪颖,自幼文武兼修,具有强烈之民族意识。于长沙楚怡工业学校毕业后,曾为谋救国之道,两度赴日留学,先后进入华侨中学与法政大学;因而对日本社会风俗民情及其所以富强之道,观察入微,体验颇深。
向氏一生著作甚丰,其处女作《拳术讲义》写于民国元年。时值向氏计画二度赴日之际,苦于旅费无着;幸得同乡宋痴萍(名编剧家)之介,将《拳术讲义》书稿卖给长沙日报,始得顺利成行。不数年学成返国,以谋事不易,乃鬻文为生;将留日时期所见所闻撰成《留东外史》,曲笔影射真人真事。可谓我国近代留学生文学之先河!
嗣后,因该书甚受读者欢迎,向氏遂续作《留东外史补》、《留东新史》及《留东艳史》等系列小说,署名“平江不肖生”。曾有人问到他这笔名的来由,他说:“天下皆谓我道大;夫惟其大,故似不肖。”此语出自老子《道德经》;原来其“不肖”如此,并非自谦之辞。
当《留东》四部曲陆续在上海出版时,因文中颇涉武功技击,真实有据,乃引起行家注意;加以向氏生性诙谐,健谈好客,遂与往来沪上的奇人异士、武林名手如杜心五(南侠)、刘百川(北侠)、佟忠义(山东响马)、吴鉴泉(太极拳家)、黄云标(通臂拳王)及柳惕怡、顾如章、郑曼青等结为好友,切磋武学。上海滩青红帮首脑杜月笙、黄金荣、虞洽卿等亦为座上客,时相过从。由是见闻异广,对于江湖规矩、门槛无不知晓。凡此,乃为其日后专事武侠创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迨及一九二二年春,上海世界书局主事者沈知方得著名小说家包天笑之介,登门约撰武侠说部,不肖生乃左右开弓,同时构思《江湖奇侠传》与《近代侠义英雄传》二书。前者多出于江湖异闻、乡野传奇,以虚构为主;后者则根据真人真事真功夫,结合史实而作。翌年分别连载于上海《红杂志》周刊、《侦探世界》半月刊,旋由世界书局结集出版。一时洛阳纸贵,名震大江南北!乃成为民国早年第一代的“武林盟主”。
在抗日前不肖生曾有两次辍笔纪录。第一次是在民国十六年初,因上海工人暴动,社会一片混乱;不肖生乃远走平、津,迄“九一八事变”发生后,方返回沪上继续笔耕。由于心恨日寇侵华,乃于《近代侠义英雄传》后半部中,借题发挥,大张挞伐;其民族主义色彩之强烈,为近代武侠说部所罕见。第二次在民国廿二年,因基于强国必先强种之念,乃放下尚未完成的《江湖奇侠传》;应湖南省主席何键之邀,回湘筹办国术训练所,并组织国术俱乐部(即湖南国术馆);进而更在长沙主办全国武术擂台大赛,对推动全民体育,厥功至伟。
民国廿六年抗战军兴,平江不肖生向恺然受聘为安徽省府办公厅主任兼安徽大学教授,已无暇亦无心从事武侠小说创作。迨抗日胜利以后,始重返沪上,再制新篇。据知,其最后的两部作品,一是《奇人杜心五》,乃为当时的武术大师杜心五作传,发表于上海《香海画报》;一是《铁血英雄》(原称《无名英雄》,又名《革命野史》),主要是写武昌起义前后,秋瑾等革命志士的悲壮故事,发表于上海《明星日报》。可惜均因大陆变色而未能写完。
一九四九年中共建国后,不肖生作品均被打入“毒草”之列。向氏虽获任湖南省政协委员,但“武功全废”,无所事事;乃看破红尘,长斋礼佛,隐居长沙妙高峰下。直迄一九五七年以脑溢血病逝,走完其多彩多姿的一生,享年六十七岁。

宛然一部“清末游侠列传”

在不肖生所撰十四部武侠小说中,以论名气之大、影响之广,自无过于《江湖奇侠传》。但此书所以名震当世,实得力于上海明星电影公司改编原著,并接连拍摄成十八集《火烧红莲寺》影片,大肆宣传,方得风靡一时。如就小说、思想内涵来看,则远不及《近代侠义英雄传》之七实三虚、神完气足!
从《近代侠义英雄传》的书名上约略可知,此书系取清季《忠烈侠义传》(由明人《包公案》改编,为《三侠五义》——《七侠五义》前身)及《儿女英雄传》之遗意,以表彰江湖上侠义英雄种种奇节伟行为主。惟因冠以“近代”二字,意义便大不相同。
据作者在本书第一回开宗明义所云:“这部书是为近二十年来的侠义英雄写照。”时间大抵是以晚清光绪廿四年(公元一八九八年)“戊戌六君子”殉难之际为坐标,而上下各推十年左右;个别人物事迹则延伸至民国初年。其所述者殆为真人真事,既可说是“清末游侠列传”,亦可视为“近代武侠传记文学”。但毕竟这是小说而非“武侠史记”,故其道听途说、穿凿附会之处亦在所难免。惟作者善于捏合故事,往往能将历史之真(人物)与艺术之真(情节)予以高度统一;娓娓道来,引人入胜。这便不是一般通俗小说家可比了。
不肖生的文字简洁生动,收放自如;雄奇、冷隽兼而有之。其描写人物极细致,尤善譬喻,寥寥数笔能得其神。在小说技巧上,喜采用“劈竹法”及“剥笋法”,由一人带出一人,一事引出一事;层层转进,水到渠成。如《近代侠义英雄传》先以大刀王五与谭嗣同“一生一死乃见交情”为引,带出大侠霍元甲本传;再由霍氏“迷踪艺”威震江湖事而带出清末各路英雄豪杰;最后则以倭人毒害霍元甲而总结全书。其起承转合,前后照应,有如是者。以下即就本书主要人物故事、题旨寓意、武术门派、技击功法、江湖门槛及规矩等节,分别析论于次。

霍元甲“三打外国大力士”

《近代侠义英雄传》的书胆实为霍元甲;至于大刀王五及其它的江湖豪杰,在书中仅是过场人物,陪衬而已。虽说此书的写法有主有从,但因人物成串、故事相连,宛如长山之蛇,首尾呼应;故而高潮迭起,精采纷呈。其中最能表现平江不肖生的爱国情操及阅历见识者,即为演述神拳霍元甲“三打外国大力士”的传奇故事。
按霍元甲,字俊卿,是天津静海县小河南村人氏;家传“迷踪艺”功夫有来去无踪、神鬼莫测之妙,因而驰誉北五省,人称“无敌”。但霍家拳真正能够名震天下而举世共钦者,不是靠“迷踪艺”,而是靠霍元甲“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爱国侠烈精神。
霍元甲是在《近代侠义英雄传》第五回才出场;作者特意采取旁敲侧击之法,先不正面写霍氏武艺如何惊人、神力如何天生,却教读者从店小二的口中和大刀王五的眼中得到一个综合的印象:即“霍四爷”(在家排行第四)一脚之力,重逾千斤;可以将压街的大石滚子踢到寻丈之外。这种“弹腿”功夫,何等高强!
惟不知是有意抑无意,平江不肖生对霍四、王五这两位大侠的相貌从未详细描写过,重点似全放在他们的英雄气概与侠烈精神上。如这部“武侠传记文学”以谭嗣同的绝命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开场,引出谭、王二人相交的历史,却始终不提王五的长相;只说他豪气干云,好打不平,仗义护送御史安维峻(因上折参奏李鸿章而遭贬)至口外,以此而名动公卿。至于其武功技击反倒派不上用场,显不出威力。
书中写霍元甲“三打外国大力士”的笔法亦与前者相类。照理说,“三打”一定是有三场轰轰烈烈的龙争虎斗;但作者偏偏只刻意描述比武前的主、客观形势与当事人的心理状态,并未实写双方交手经过;却由此而把一个代表民族正气的大英雄大豪杰——霍元甲烘托出来。
这三次比武的对象分别是俄国大鼻子、非洲黑鬼子及英国老狐狸。由于他们均视中国人为“东亚病夫”,在报纸上大作广告,狂妄不可一世,方激起中华好汉霍元甲“御侮”的决心。书中写霍氏以一介武夫,不甘国家受辱,挺身而出之种种言行,读来当真是元气淋漓,激昂天地,足使“顽夫廉,懦夫有立志”矣。
第一次是所谓“俄国大力士”在天津各处张贴广告,自称力气之大,世界第一。书中说,当霍元甲看到广告上写着“全世界的大力士只有三个”(一是俄国人、二是德国人、三是英国人)而暗讽中华无人时,不禁气得哇哇大叫:“混帐混帐!你到我中国来卖艺,怎敢这般藐视我们中国人?竟敢明明白白地说我们中国没有大力士!”于是决意非得去和这个俄国大鼻子“较量较量”不可!
在这节骨眼上,一个重要性仅次于霍元甲的人物农劲荪及时登场了。书中介绍此人的一段文字,很能表现出原作者平江不肖生的观念与看法:
这农劲荪是安徽人,生得剑眉插鬓,两目神光如电,隆准高额,熊腰猿臂;年龄和霍俊清(元甲)差不多,真是武不借拳,文不借笔,更兼说得一口好英国话。(中略)那时中国人能说英国话的,不及现在十分之一的多;而说得英国话的中国人,十九带着洋奴根性,并多是对中国文字一窍不通;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认得、都写不出!能知道顾全国家的体面和自己的人格的,一百人之中大约也难找出两三个!(见原书第十四回)
这话挖苦清末民初的洋奴买办,真是痛快淋漓。但据说学贯中西的农劲荪则不然;因为此人嫉恶如仇,天生侠义,且有民族自尊心。有不知他的性情而“平日又欺凌中国人惯了”的人,若以洋奴看待他,无不“立时翻脸”,厉声驳斥,必教对方认错服礼才罢,故能赢得西方人士的敬重。霍元甲有这样一个“通洋务、识大体”兼具侠肝义胆的至交好友相助,对付外国蛮牛自然举重若轻了。
书中说霍、农二侠看了那“狗屁广告”均甚气愤,以农劲荪懂英语之故,遂由他去交涉比武。作者写“俄国大力士”在台上透过翻译所发的一番狂论,颇有借题发挥的现实意义:“(上略)鄙人在国内的时候,曾听得人说,中国是东方的病夫国;全国的人都和病夫一般,没有注重体育的。鄙人当时不甚相信,嗣游历欧美各国,所闻大抵如此。及到了中国,细察社会的情形,乃能证明鄙人前此所闻的确非虚假。体育一科,关系人种强弱、国家盛衰,岂可全国无一组织完善、专攻研究的机关?鄙人为欲使中国人知道体育之可贵,特在天津献技一礼拜,再去北京、上海各处献技,竭诚欢迎中国的体育专家和大力士,前来与鄙人研究。”(同上回)
随后,不肖生又详细描绘这头俄国蛮牛的臂力,可生生将茶杯粗细的铁链拉断;能把内装廿五人的大笼子举起——换以生铁板,也能举重达两千七百斤以上。端的是头“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超级大蛮牛!
但尽管这俄国佬声势如此惊人,霍元甲仍是“淡淡地瞧着”,浑若无事。惟其艺高人胆大,方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何况在霍氏眼中,那号称“世界第一”的罗刹鬼子仅只是一块顽石呢!
俟那“俄国大力士”表演完毕,霍元甲就请农劲荪前去交涉,要上台比武较量。不料罗刹鬼子竟是纸老虎,一看来者不善,登时心生怯意。托词“初来中国,不知道中国武术家较量的方法”,不敢比试;仅愿“彼此见面,作谈话的研究”。
霍元甲说得好:“他既自称为世界第一个大力士,难道中国不在世界之内?如何说不知道中国武术较量的方法呢?不较量不行,谁愿意和他作谈话的研究!他说中国是‘东方的病夫国’,国人都和病夫一般。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大力士,却怕我这个病夫国的病夫作什么哩?……”
虽然交涉良久,仍无结果。这俄国蛮牛闻得霍元甲神拳之名,早已吓破了胆;甘愿作缩头乌龟,也不敢上台一拼了。书中借农劲荪之口说:“霍先生的性情,从来是爱国若命的。轻视他个人,他倒不在意;但一遇见这样轻视中国的外国人,他的性命可以不要,非得这外国人伏罪不休!”
最后霍元甲开出了三个条件,让“俄国大力士”任择其一。这罗刹鬼子既不敢比斗,也不愿登报取消“世界第一”的牛皮,终于灰头土脸仓惶遁去。从此霍元甲威名大振,四方皆知。但他却叹道:“这算什么?我虽一时负气,把他给逼走了,然而他在台上说的话,也确是说中了中国的大毛病……我一个人强,有什么用处!”由是乃与农劲荪立下了提倡中国武术的雄心。
平江不肖生写大侠霍元甲之爱国情殷,投袂而起,怒逐番佬,种种笔墨全在彰显“侠义”二字。其所争者,不过是外邦应以平等待我之民族而已,故“恶声至,必反之”,决非当时一般所谓“盲目排外”之行为可比。其所痛者,乃在国家积弱不振,社会崇洋成风;致令外人轻视,以“辱华”为乐。
因此霍氏认为,欲强国必先强种,强种必先强身;而要破除“东亚病夫国——百事不如人”的心理障碍,就非显点手段本领,打几个“外国大力士”不可!一则教洋人知道中国的武术博大精深,非彼所能望其项背;二则教国人由此而明自尊自重、自立自强之道,通过锻炼体魄而达到振兴中华之目的。此所以霍元甲“一打”俄国蛮牛犹不足,而有“二打”、“三打”情事之发生。
“二打”的对象是“英国大力士”奥比音。其经纪人先用种种手段试探霍元甲实力;及获悉霍氏竟能把“腕力机”(最大限量为一千六百磅)生生拉断,便知奥比音决非其敌,乃双双连夜而遁。
“三打”的对象是“黑国大力士”孟康,乃非洲人也。其经纪人是头老狐狸,久闻“中国功夫”厉害;于是要求双方角力时,霍元甲“不许用拳、不许用脚、不许用头、不许用肩、不许用肘——指头更不能伸直戳人!”这完全是无赖的行径,霍元甲只好愤然作罢。
由本书写霍氏三打洋鬼子皆“不战而屈人之兵”可知,作者意不在“打”,而在表彰中华民族“不可侮”的精神。但对于视人命如草芥的“义和团”魁首韩起龙,霍元甲就忍无可忍,非为民除害不可了。

假“神拳”遇到真“神拳”

书中说,在霍元甲怒逐俄国佬后不久,“庚子拳乱”爆发。这场清朝的“文化大革命”来势汹汹;除了东南诸省得以“自保”之外,全中国乱作一团。拳匪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到处烧杀掳掠,而各地外国人及中国教民(信奉天主教和基督教者)则首当其冲。
先是“义和团”魁首韩起龙慕霍元甲盛名,派人前来敦请出山帮衬;说是韩某“神拳”如何厉害,“法力”如何高强——只要喊一声,洋鬼子的枪炮“自然封住了,再也打不响”!霍元甲却道:“……我学习拳脚,尤其是人传授的,更不相信有什么神拳。如有会‘神拳’的人敢和我的‘人拳’较量,我随时随地可答应他,不怕他的神拳厉害。至于大清的江山,也用不着我们当小百姓的帮扶!”(见原书第十五回)
由此可见霍元甲的见识与抱负,实是明辨大义而充满强烈的民族意识。此即明末大儒顾炎武所谓:“有亡国,有亡天下”之分,丝毫含糊不得!
“拳乱”初起时,霍元甲曾对好友农劲荪说:“只恨我没有力量,若有势力,就先要将这班东西灭了。”农劲荪劝他出言须谨慎,以免这班“邪魔野教”转过头来与他为难。他却正色道:“我岂是怕他们与我为难?国家将亡,必出妖孽!这班东西都是妖孽,我怕它怎的?”
及至韩起龙率“义和团”杀到天津,千余名中国教民的性命危在旦夕;霍元甲大怒,乃请农劲荪贴出告示,凡是无处可逃的教民,一概到霍家开设的“淮庆会馆”来,由其保护。原书第十八、十九回就写霍、农二侠仗义保护教民及“义和团”两度夺垒之事,娓娓道来,令人目不暇给。
到最后“义和团”决计用红衣大炮来攻;霍元甲迫不得已,乃带上家传能吹毛断玉的雁翎宝刀,仗着酒力,孤身杀奔拳匪扎营之处而去。他是打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拼着一死也要结果韩起龙的性命。
平江不肖生写霍元甲醉劈韩起龙一折,兔起鹘落,称得上是“快如并州剪,爽若哀家梨”。值得介绍如下:
霍元甲立在远远的,听得其中几句:“好个不识抬举的霍元甲,我拿他当个英雄,特地派人请他入伙;他不但不从,倒明目张胆的与我们作对。你们大家努力,只等过了午时,他如胆敢再不将那一千五百多个吃教的杂种全数交出,我韩起龙拿住他,定要碎尸万……”下面的一个“段”字不曾说出,霍元甲已如风飞至,手起刀落。只听得喀喳两声响,韩起龙两条握枪的胳臂,早已与他本身脱离,身体随往桌底躺下。
当韩起龙胳臂未断的时候,满坪的“神兵”但听得一声:“霍元甲来了!”却是霍元甲的影子,全场没一个人看见。韩起龙的身体倒下,又齐听得一声:“霍元甲少陪了!”全场的人有大半吓得手上的兵器无故自落。(见原书第十九回)
从此霍元甲之名声震中外,有称他为飞侠的,更有人绘影绘声说他是“剑仙”!

“迷踪艺”之理论与实际

在《近代侠义英雄传》里,作者迭称霍元甲拳脚功夫盖世无双,乃在于家传“迷踪艺”绝学。顾名思义,“迷踪”二字系指其身法神出鬼没而言。其“艺”如何,外人固莫测高深;但经过不肖生以行家身分抉发其拳理之奥妙后,便令读者豁然贯通矣。
事见原书第七十二回,叙关外好汉王子春慕霍元甲侠名前来问艺;霍氏表演了一趟拳脚,出手投足,“显出”毫无气劲;顿使王子春心生怀疑,一再究诘其故。霍元甲在此说的一番话实含蕴至理:
“迷踪艺的好处,就在练时不用气力;因为不用气力,所以动作不能不迟缓。练架式是体,和人厮打是用;练‘体’时动作迟缓,练‘用’时动作便能迅速。……我这迷踪艺,看来似慢,实际极快;只是我之所谓快,不是两手的屈伸快,也不是两脚的进退快,全在一双眼睛瞧人的破绽要快。人和人动手相打,随时随地都有破绽,只怕两眼瞧不出来。因为人在未动以前没有破绽,既动以后,也没有破绽——破绽仅在一眨眼的工夫。所以非武艺十分精强之人,不容易看出;不曾看出破绽便冒昧动手,不但不能打翻人,有时反被人打翻了。”
这段分析拳理的对话文字,便成为后世武侠小说所谓“似慢实快”、“蹈瑕抵隙”,甚至“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后发先至)等等武打实战场面之滥觞。
那么,到底“迷踪艺”用不用气劲呢?用!但它的神奇之处,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就是“借力使力”之意。作者借霍元甲之口,道出自己领悟到的技击心得:
“我的迷踪艺也极注重气劲;不过所注重的不是两膀有几百斤的气力,也不是两腿能踢动多重的砂包;只专心练习瞧出人家有何等破绽,便应如何出手。打在人家什么地方,使用若干气劲方将人打倒;气劲断不使用在无用之处!
“譬如一个人在黑暗地方行走,要捉弄他的人只须用一条小指粗细的麻绳,将他的脚一绊,就能把他绊跌一个筋斗。这小指粗细的麻绳能有多少气力,何以能把人绊跌一个筋斗呢?这就是利用他一心只顾向前行走,不曾顾到脚下的破绽,而使用气劲得法的缘故……照这样看来,可见打人不在气劲大,全在使用得法。练迷踪艺的打人,简直是教人自己打自己,那里用得着什么气劲!”(以上分见原书第七十二回)
这真是精研拳理深造有得的高论,全从平易近人处作文章。足见不肖生实为斲轮老手,方能深入浅出,就近取譬,教人一看便懂。此与今之武侠作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情形,迥乎不同。
在原著同一回中,叙霍元甲演绝艺、析拳理之后,又写霍、王二人动手过招以证“理论”是否符合实际之事。平江不肖生对此有进一步的补充。先是王子春展开身法“以快打慢”,霍元甲却“以静制动”。俟王子春第一脚踢中霍元甲的脊梁,便“彷佛是踢在一大包棉花上”,毫不受力;至第二脚踢中其颈项,登时“震得全身如被抛掷”,跌落地上;已然筋骨受伤,站不起来。
据书中霍元甲解释说:“平日练拳用气力的,在练的时候,气力必专注一方;不是拳头,便是脚尖,或肩或肘,或臂或膝……我家迷踪艺在练的时候不用气力,便无所谓专注一方。平时力不专注,用时才能随处都有,没有气力不能到的地方。”因此一旦遇敌,那受踢之处,便“临时能发生力量来抵挡”,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这段描写决非外家技击“迷踪艺”所能为者;而是平江不肖生以自己研究内家功夫的心得,强加附会到霍元甲身上。因为细观全书,霍氏皆以天生神力及其外家绝顶功夫纵横江湖;独于内家气功缺乏深造,最后且以此而受伤殒命。故而谓之“借力使力”(手法)则可,谓之全身皆能“发出力量来抵挡”(内功)则谬矣!
(按:若说王子春着脚之处“坚如铁石”而非“彷佛棉花”就合理了。)

比较内外功及中西武术

固然本书写霍元甲的武功似乎有点儿内、外家不分,令人迷惑;实则两者同样要练“气”、练“力”,绝无偏废之理。其别或仅在于内家功夫注重练气,而外家功夫注重练力并兼及手法、腿法技巧,故此成就各异。但深一层来看,则不尽然。盖外家功夫实有其“过刚即折”的根本性缺陷,若非内外兼修的大行家却也说不明白。
平江不肖生早在《近代侠义英雄传》第十三回中就曾剀切指出:
“内家常以‘铁柜盛玻璃’的譬喻,形容、挖苦做外家的。(中略)这譬喻的用意,就是说做外家功夫的人,从皮肤上用功,脏腑是不过问的。纵然练到绝顶,也不过将皮肤练得如铁柜一样,而五脏六腑却如玻璃一般脆弱;有时和人相打起来,皮肤虽能保得不破,但脏腑受伤是免不了的。”
霍元甲的“迷踪艺”以身法、手法雄视江湖,其“弹腿”功夫在当时人称盖世无双;然而独独对内家气功缺乏研究。因此终其一生大小三千余战,与人交手越多,所受到的反震之力也越大;累积至相当程度便自然形成“内伤”,卒至不可收拾之局。
在原书第五十四回,平江不肖生更进而借一位精擅歧黄之术的内家高人秦鹤岐之口,说出霍元甲的“病因”所在:
“他的毛病就在他的武艺——手上成功太快,内部相差太远。他右手之力,实在千斤以上;而细查他内部,恐怕还不够四百斤,余下的六、七百斤气力,你看拿什么东西去承受?……譬如有一千斤力打在你身上,果然有千斤之重;只是这一千斤的力量打出去,反震的力量也是有一千斤的。假如我自己内部能承受一千斤的反震力,这一千斤力便完全着落在敌人身上,自己不会受伤;若内部功夫未做成,手上打出去有一千多斤,敌人固受不起,自己内部也受了伤,这不是大毛病吗?”
这段引文看来啰嗦,却极为真切可信,且合乎科学上的“反作用力”原理。
试看原书第七十八回,日本医生秋野用X光为霍元甲检查身体所发现的“异状”,便知究竟。当时秋野从X光片上看到霍元甲在皮肤以内,“竟比普通人多了一种似膜非膜,似气体又非气体的物质”,大感惊异;随又发觉霍氏的“胸脯比寻常人宽,而肺活量倒比寻常人窄”——此即霍元甲重“力”不重“气”,以致日后受到内伤的明证。
既然练外家功夫的“毛病”如此之大,那么内家功夫又如何呢?一般武侠作家均知内家运气之说,开口闭口“先天真气无坚不摧”;却鲜有人能把个中道理讲清楚的。惟不肖生是“练家子”,对内家所谓先、后天真力亦有极为透辟之论。在原书第四十八回叙内家高人瞿铁老“揽雀尾”一折,便藉由瞿铁老和其徒吴振楚的对话中,将“先天力无穷”的精义深入浅出地表白出来。
先是瞿铁老腾身张臂,揽了一只麻雀在手。吴振楚看那麻雀不曾受伤,“蹲在瞿铁老掌心中,彷佛作势要飞的样子;只见瞿铁老的手不住地微微颤动,麻雀竟飞不起来”。随后又将麻雀放在背上,“只见那背也和手掌一样微微颤动”,麻雀仍然飞不起来。
吴振楚以为这是“法术”,瞿铁老却说是“功夫”,而且有先、后天的区别。他指着掌中的麻雀道:
“你看它不是时时刻刻敛住翅膀,做出要飞的样子吗?它不能就这么飞上去,两脚必须借着后天的力一纵,两个翅膀才展得开来。它脚没有力的时候,我掌心在它脚下,它只一用力,我的掌心就虚了。掌心一虚,要它从何处着力呢?所借的这一点力,便谓之后天的力。何以谓之后天的力呢?因它先用力,然后才有力,所以是后天的力。这后天的力是没有止境的,是练不到绝顶的……惟有先天‘无力’,却是无穷之力。”
这一段描写与析理颇精,明眼人一望即知是作者在开讲太极拳“推手”运劲之妙。其中涉及“沾黏劲”、“听劲”、“懂劲”及“化劲”,故麻雀有翅难飞。惟其“先天‘无力’力无穷”之说,则高度发挥老子“无”为“有”之用奥义。是以内家功夫所练乃先天之力(气功),外家功夫所练乃后天之力(技击)。前者练至上乘境界,亦可“运劲若钢”,且无后遗症。如前述杏林奇人秦鹤岐“能随意用嘴唇将茶杯的边缘舐下来,和用钢剪子剪下来的一般无二”(见原书第五十三回)。实是骇人听闻!此则非“铁柜盛玻璃”或“硬碰硬”的外家功夫所能企及;必待内、外兼修,始能刚柔并济,无入而不自得。
虽说中国外家功夫有其缺点,但因

楼上的真是答非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