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和小包总第一次:汉代的辞赋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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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汉赋的来源

赋之一词在先秦已经出现。《周礼·春官·大师》说太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这是《诗经》的一种表现手法。即朱熹所说“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者也”(《诗集传》卷一)。后来的赋体文学也主要运用这一手法,而发展得更为充分。作为文体的赋,最早是荀子的《赋篇》,它是最早以赋名篇的作品。大体说来,赋源于古诗,奠基于楚辞,形成和兴盛于两汉。班固说:“赋者,古诗之流也。”(《两都赋序》)又说:“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讽,咸有恻隐古诗之意。”(《汉书·艺文志》)班固把荀子的《赋篇》和屈原的作品都看成赋,并认为是源于《诗》。刘勰说:“赋也者,受命于诗人,拓宇与楚辞也。”(《文心雕龙·诠赋》)对汉赋形成影响最大的还是楚辞,因为楚人入主中原带来了楚辞,其次是《诗经》的表现手法和先秦散文的文体形式和表现手法。总之,汉赋吸收综合了多种文学因素,形成了独特的诗歌和散文结合的文学形式。

二、汉赋的概念

汉赋:赋是汉代的一种新兴的独特的文体,是诗歌和散文结合的文学形式,是诗歌的散文化和散文的诗歌化。赋既有诗歌讲求押韵和形式整饬的特点,又有散文句型自由,无严格的格律限制的特点。兼具诗歌与散文的表现功能,是两者的综合性文体。赋源于古诗,奠基于楚辞,形成和兴盛于两汉。汉赋是汉代赋体文学的总称,它包括骚体赋、汉大赋和小赋(抒情小赋),但典型的汉赋是大赋。

骚体赋:骚赋指的是模仿屈原《离骚》等楚辞作品而写成的一种赋。这种赋在内容上侧重于咏物抒情,且多抒发哀怨之情,近于《离骚》的情调。在形式上也与楚辞接近,常用带有“兮”字的语句。如贾谊的《吊屈原赋》、《服鸟赋》,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司马迁的《悲士不遇赋》。

汉大赋(新体赋):大赋是汉赋的典型形式。大赋在形式上篇幅较长,结构宏大,多采用主客问答的结构形式,一般由小序、正文、结尾三部分组成,韵文与散文相间,散文的成份较多;在内容上以写物为主,以“润色鸿业”(班固《两都赋序》)为目的,兼有讽喻劝谏。在艺术上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采用铺张扬厉的手法和博富绚丽的辞藻,对事物作穷形极貌的描写,显示了绵密细致、富丽堂皇的风格特征。枚乘的《七发》标志汉大赋的正式形成。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和《上林赋》是最典型的作品。

小赋:小赋在形式上篇幅短小,多用韵文,句式多样。有的通篇用四言,有的四、六言兼用。小赋在内容上侧重于抒写个人的心志,或托物言志,或咏物抒情,也有针砭现实之作。在艺术上继承着大赋的铺排手法,但语言较汉大赋朴素得多,手法精巧灵活、风格多样,有的清丽自然,有的感情激切。汉末的抒情小赋还有诗意化的倾向。张衡的《归田赋》、赵壹的《刺世疾邪赋》、蔡邕的《述行赋》、祢衡的《鹦鹉赋》都是较有名的作品。

三、汉代辞赋的发展演变历程

汉代辞赋的发展演变历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西汉开国至武帝初年,是汉赋的形成期。这一时期的辞赋呈现着由楚辞向汉赋过渡的形态,并最终确立了汉大赋这种新体赋的形式。代表作家有贾谊和枚乘。枚乘的《七发》标志着新体赋的正式形成。

第二阶段,从武帝初年至东汉中叶,是汉赋的全盛时期。这一时期以新体赋即汉大赋的创作为主流,并达到了完全成熟和极度兴盛的境地。武帝、宣帝之时是汉赋创作的鼎盛时期,西汉末年以降则出现了创作中的模拟风气。形成了劝百讽一,润色鸿业,“铺采摛文,体物写志”(刘勰《文心雕龙·诠赋》)的内容和艺术上的特点。代表作家有汉赋四大家:司马相如、扬雄、班固。

第三阶段,从东汉中叶至东汉末,是汉赋的转变期。这一时期汉大赋的创作趋向于衰落,带之而起的是抒情小赋创作的蔚起。张衡首开其风,其后的重要作家有赵壹、蔡邕、祢衡等。

第二节 贾谊和枚乘

一、贾谊

1.贾谊是汉初著名的辞赋作家。据《汉书·艺文志》记载有赋七篇,今存有《吊屈原赋》、《鵩鸟赋》和《旱云赋》三篇。

2.贾谊辞赋的特点:

贾谊的赋作继承了屈原楚辞的创作精神,刘熙载《艺概·赋概》说:“屈子之赋,贾生得其质。”是汉初骚体赋典型代表。贾谊的赋作在内容上继承了《离骚》的讽怨精神,具有很强的抒情色彩,感情深沉激切。如《吊屈原赋》借凭吊屈原,抒发自己内心的抑郁不平之气。《鵩鸟赋》抒发了自己对人生的感慨。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也继承了《离骚》的比兴传统,风格也接近楚辞。在形式上也基本保持了楚辞的形式,也常用带有“兮”字的语句,句式整齐而又有变化。贾谊是散文大家,其赋作也有“以文为赋”(王世贞《艺苑卮言》卷二)的趋向。但总体上说贾谊还是在继承着楚辞的艺术精神,进行着模仿性的创作。

二、枚乘

枚乘是汉初重要的辞赋家和散文家。以辞赋的创作最为著名,《汉书·艺文志》记载他有赋九篇,今存有《梁王菟园赋》、《忘忧馆柳赋》(前二篇存在争议)、《七发》等三篇。其中以《七发》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最高。它以宏大的结构、繁富的辞藻、铺排的描写手法、主客问答的体式,奠定了汉大赋的基本写作模式。刘勰说:“枚乘摛艳,首制《七发》,腴辞云构,夸丽风骇。”(《文心雕龙·杂文》)就已指出了其赋“腴辞”、“夸丽”的特点。《七发》对后世赋的创作影响颇大,模拟之作频出,形成了赋作中的“七体”。《七发》标志着汉代新体赋的正式形成。

[作品讲读]

一、贾谊《吊屈原赋》

1.《吊屈原赋》是贾谊赴长沙王太傅之职时,路过湘水凭吊屈原,写下的一篇骚体赋。诗人借凭吊屈原抒发自己心中的悲愤,抨击了美丑不分、黑白颠倒的社会现实。此赋是汉初具有代表性的骚体赋。

2.这是一篇文字简洁、篇幅短小的骚体抒情赋。此赋前有小序,赋的结构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赋的正文,描写了屈原所处的黑白颠倒、善恶不分的社会环境,揭示出造成屈原悲剧命运的社会原因。第二部分是赋的“讯”辞,即结语,分析了屈原悲剧命运的自身原因。

3.此赋实是借凭吊屈原来抒发自己的愤世嫉俗和悲愤郁闷的情怀。这篇赋在写作上主要采用了铺叙与议论并用的手法:正文部分主要以铺排的手法来描写种种被颠倒了的社会现象,并适时地发出感叹和议论;“讯”辞部分主要以议论的手法抱怨屈原不能远离浊世以自保。全赋无论是铺叙,还是议论,都熔铸了作者的激愤情感,带有强烈的抒情色彩。同时此赋继承了楚辞的比兴传统,表现手法多用比喻、象征,形象鲜明而内蕴丰富。此外,也运用了对比的手段法使善恶颠倒的社会现象更加鲜明。此赋的句式,第一部分以四言句为主,第二部分以六言句为主,也用“兮”字。此赋从艺术表现形式到手法乃至风格,都有模拟楚骚的迹象,体现了汉赋早期创作的由楚辞向汉赋的过渡状态。

二、贾谊《鵩鸟赋》

1.《鵩鸟赋》是贾谊谪居长沙,任长沙王太傅时所作。《鵩鸟赋》主要以道家思想谈论人生的哲理,是一篇哲理赋。他表述了天道人事变化无穷,难以参透,企图以道家生死齐一、纵躯委命的达观态度,来排谴人生的苦闷,以获得精神是的解脱。

2.《鵩鸟赋》的艺术特点:

(1)《鵩鸟赋》的形式十分奇特,它以人鸟对话而展开。这种形式显然受到庄子寓言的影响,同时也开汉赋主客问答体式之先河。

(2)《鵩鸟赋》最突出的特点是以议论为主,以议论来抒写对生命忧患的思考,来阐发人生的哲理。议论之中也常运用一些贴切的比喻,来增强议论的形象性,也常用感叹语气来加强议论的情感性。

(3)《鵩鸟赋》的语言因以表达哲理为主,所以显得凝炼精警。形式上以整齐的四言句为主,也有散文化的倾向,体现着向汉大赋的过渡。

三、枚乘《七发》

1.《七发》是枚乘的代表作品,也是汉大赋正式形成的标志性作品。《七发》假设楚太子有病,吴客前去探望。于是以音乐、饮食、车马、游宴、田猎、观涛、论道七事,来启发楚太子。赋的主旨意在说明声色犬马之乐,不如圣贤的“要言妙道”,在于劝戒淫奢,启发人们要注重精神的追求。

2.《七发》的艺术成就

(1)《七发》融会了前代文学的各种因素。《七发》体制宏大,采用主客问答的形式,环环相接来结构全篇。它在体制与描写手法上都受到过楚辞的影响,《离骚》的宏大体制及其中的问答形式、《招魂》帝与巫阳的问对,以及《招魂》和《大招》的铺排描写手法,还有纵横家说辞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在此基础上《七发》完成了汉大赋的奠基任务。

(2)《七发》在写作上最大的特点是善于描写形容,写景状物,声色情态毕现,描摹精致细腻,形象生动;善于铺陈排比,夸张渲染,气势恢宏,辞藻华丽。刘勰说:“枚乘摛艳,首制《七发》,腴辞云构,夸丽风骇。”(《文心雕龙·杂文》)而且《七发》的人物及其对话都是虚构的,叙事和描写也是想象的,在这方面来说它更具有文学创作的意味。在内容上也由骚体赋的以抒情为主,转变为以叙事写物为主。

(3)《七发》的语言形式,一方面它吸收了楚辞的句式和“兮”字,一方面大量地使用散文的句式,同时也有对偶、排比句式的运用。与楚辞相比诗的成分减少,散文的成分增加。是韵文与散文的结合,是诗歌的散文化与散文的诗歌化。《七发》在体制和艺术手法上,都为后来汉大赋创作树立了典范。

第三节 司马相如

一、司马相如是汉代最负盛名的赋作家。《汉书·艺文志》著录有他的赋二十九篇,今存六篇。其赋作以《子虚赋》、《上林赋》最著名,是汉代新体赋的典范作品。此外还有《大人赋》、《长门赋》、《美人赋》等。由于他的创作,奠定了新体赋在汉代文学中的稳固地位。《子虚赋》作于汉景帝时期,是为梁孝王宾客时所作。《上林赋》在武帝即位后,被召见时所作。两篇相距十年,但实为同一主题的上下篇。《子虚赋》假托子虚使齐向乌有先生夸说楚王田猎之盛,乌有先生进行辩驳,批评子虚“不称楚王之德厚,而盛推云梦以为高,奢言侈靡”。《上林赋》写亡是公又批评二人,盛夸天子上林游猎之盛况及天子反省奢靡,最终落实到政治与道德的讽喻上。体现了汉大赋“润色鸿业”(班固《两都赋序》)、“劝百讽一”(《汉书·司马相如传赞》)的内容特点。

二、司马相如赋的艺术特色

1.司马相如的赋在艺术构思上,采用了虚构的手法。《子虚赋》、《上林赋》不仅“子虚”、“乌有”、“亡是”的人物是虚构,而且一些事物描写中的夸张本身也包含了虚构的成分。整个文章都是在虚构中完成的。文章结构完全采用了虚构的主客问答形式,通过主客互相夸耀诘难展开描写,力求展现巨大的时空。整个赋作显得气象阔大,结构宏伟,想象丰富。这种宏阔的气象与结构,正是汉帝国的盛世气象在文人心理结构上的反映,正如作者所云:“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揽人物。”(葛洪《西京杂记》)

2.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主要以铺排夸张、描摩渲染的手段来叙事写物。其赋以“体物”为主,集中笔力来描绘物类、物象、物态,并追求辞藻的博富和绚丽。正如刘勰所说:“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文心雕龙·诠赋》)夸张的描写,细腻的描摩,层层的渲染,以及色彩绚丽的文辞,大有穷形尽貌之势。可以说是达到“写物图貌,蔚为雕画”(同上)的境地。

3.在语言形式上,大量运用排比、对偶,形成较强的节奏感和韵律感。在字型的排列上,也注意形式美。同时句式长短相间,灵活自如。总之,其赋对辞藻美和形式美的刻意追求,都达到了极至的地步。作品描写形象和运用辞采的能力,的确超越了前人。但也有堆砌辞藻、好用奇词僻字之嫌,一味追求“写物图貌”而缺少动人的意境和内在神韵。

第四节 东汉的辞赋创作

一、班固

1.班固是东汉前期最著名的辞赋作家。《两都赋》是其大赋的代表作品,它开创了京都赋的范例,后来张衡的《二京赋》、左思的《三都赋》都是同类题材的作品。其它较著名的赋作还有《幽通赋》、《答宾戏》等。

2.《两都赋》

(1)《两都赋》分为《东都赋》和《西都赋》,实际上是一篇的上下章。作品虚设了西都宾和东都主人,宾主相互夸耀,西都宾盛称西都“长安旧制”,代表的是西土耆老的观点,抒发的是“怀旧之蓄念”、“思古之幽情”;东都主人则夸耀东都洛邑制度盛美,体现的班固本人的观点,意在颂美当朝的制度,也体现了重礼乐教化、尚节俭的儒家政治理想。

(2)《两都赋》在体制和艺术上都是模仿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和《上林赋》,如宏大的结构、假设主客问答的方式及铺排、渲染、夸张的描写手法等。《西都赋》的表现手法和艺术风格更近司马相如,汪洋恣肆、富丽详赡,具有较强的艺术表现力;《东都赋》的手法则较为平实,语言风格也较趋典雅,是受作者儒家风范的熏染。刘勰曾评论说:“孟坚《两都》,明绚以雅赡。”(《文心雕龙·诠赋》)概括了《两都赋》的基本特点。

(3)《两都赋》较前人有所发展和进步的是:一、在题材上扩大了描写范围,由描写林苑扩大到京都;二、在表现手法上采用虚构、夸张的同时,也融合了征实的表现手法。三、加强了作品的理性因素的透入,较深刻地体现了作者的政治观念和历史观念,使内容显得比较深厚。

二、张衡

1.张衡是东汉中期杰出的科学家和著名的文学家。其赋作有《二京赋》、《归田赋》、《思玄赋》、《温泉赋》、《应间赋》等。其中写物大赋以《二京赋》为代表,抒情小赋以《归田赋》最著名。另外,张衡的《同声歌》和《四愁诗》,在文人五、七言诗歌发展史上都占有一定的地位。

2.《二京赋》

(1)张衡的《二京赋》是继班固的《两都赋》后的又一篇以京都为题材的力作。其写作起因和创作目的是讽谏奢侈的世风。《后汉书·张衡传》说:“永元中,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二京赋》分为《西京赋》和《东京赋》两篇,《西京赋》中的凭虚公子先对西京长安的繁荣奢华的景象进行了一番描写,凭虚公子的观点是统治者的享乐奢华是应该的,是繁荣富足的表现。然后《东京赋》中的安处先生否定和批判了他的观点,警告凭虚公子“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又对东都洛阳的盛况进行了一番描绘,意在称颂东京的兴盛而不流于奢侈。

(2)《二京赋》在体制结构、谋篇布局、艺术手法都是模拟班固的《两都赋》,然而张衡“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其精心琢磨的程度还是超过了《两都赋》。《二京赋》的体制更宏大、篇幅更长,铺陈描写更细腻,题材的范围也更宽。《二京赋》也有一些新的变化和进展:在题材上于京都生活中加入了市井风情的描写;在艺术上于铺排夸饰外,增加了说理议论的因素和抒情的色彩,有些景物描写还体现了清丽自然的特点,笔法类似于他的抒情小赋《归田赋》;在思想主题上,加强了讽喻和批判的成分。

3.此外,东汉后期,随着政治经济的衰落,以铺陈夸饰和颂扬功德为主的大赋也相应地失去了存在的基础。代之而起的是那种以抒情述志为主的、诗意化更浓的抒情小赋。张衡的《归田赋》篇制短小,写得清新明丽,抒情性很强,是标志汉代大赋向抒情小赋转变的重要作品。继而有赵壹的《刺世疾邪赋》、蔡邕的《述行赋》、祢衡的《鹦鹉赋》等众多作品出现。这些作品或直抒胸臆,或托物言志,或写景咏物,或针砭现实,而走向了个人的情感与精神世界,也更贴近了现实生活。

[作品讲读]

一、张衡《归田赋》

1.《归田赋》作于张衡的晚年,宦海浮尘,世路艰难,壮志难酬,于是产生了归田隐居的念头。《归田赋》可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写思想归田的动因。第二部分从不同的角度描写了设想的归田之乐。

2.《归田赋》是一篇抒情小赋,主要艺术特点是:

(1)在写作手法上,一是把自己的心境、情绪融合到环境、景物的描写之中,浑然一体,造成了意与境的结合,形成了诗意化的和谐优美的意境。二是以议论、用典、用事、铺叙等手法来述志和抒情。写景状物主以抒情,叙事议论主以表志。在作者的内在心理上,现实的幽暗与压抑和憧憬的美好与自由形成了鲜明的比照。

(2)《归田赋》的语言清新明丽,工致典雅。写景状物细腻形象,铺叙议论意蕴深厚。

(3)《归田赋》篇制短小,全用四、六句式,且多用排偶,形式整齐,韵律和谐。此赋在形式上正体现了“骈四俪六”的骈体文特征,可以说是汉代最早出现的比较成熟的骈体赋。同时也是最早以田园生活乐趣为题材的作品。

辞与赋,作为两种文学体裁,都是在战国时代的楚国最先出现的。辞,即楚辞,汉代人用以称呼以屈原为代表的楚国作家的创作。①赋,作为文体,初步形成于战国,而大盛于汉代,故有汉赋的专称。而战国时代与赋有关系的两个作家,也是楚国人,一个是荀子,②一个是宋玉。到了汉代,许多作家,兼擅二体,因而出现了“辞赋”并称的情况,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称“景帝不好辞赋”,《史记》亦有个别情况以赋称辞的,如《屈贾列传》称屈原“乃作《怀沙》之赋”,但总的说来,西汉虽“辞赋”并称,但二者的区分是清楚的,辞是指楚辞,赋是指赋体作品。刘向在编辑《楚辞》时,标准也是分明的,除收他认为是屈原的作品外,宋玉只收《九辨》和《招魂》,而汉代人的作品,收的都是模拟楚辞的,如贾谊,不收《吊屈原赋》、《鹏鸟赋》,而收《惜誓》。到了东汉,班固在《汉书》中,多次以赋称辞,并在《汉书·艺文志》中,把辞与赋混编在一起,统称为赋。他把先秦至西汉的辞赋分成四类,即所谓屈赋之属、陆赋之属、荀赋之属和杂赋。为什么这样分类,班固没有说明,前人对此有过一些推论,如刘师培在《汉书艺文志书后》中提出:

班《志》叙诗赋为五种,赋析四类。区析之故,班无明文,校雠之家,亦鲜讨论。今观“主客赋”十二家,皆为总集,萃众作为一编,故姓氏未标。余均别集。其区为三类者,盖屈平以下二十家,均缘情托兴之作也,体兼比兴,情为里而物为表。陆贾以下二十一家,均骋辞之作也,聚事征材,旨诡而词肆。荀卿以下二十五家,均指物类情之作也,侔色揣声,品物毕图,舍文而从质。此古赋区类之大略也。

章太炎在《国故论衡·辨诗》中也有类似的论述:《七略》次赋为四家:一日“屈原赋”,二日“陆贾赋”,三日“孙卿赋”,四日“杂赋”。屈原言情,孙卿效物,陆贾赋不可见,其属有朱建、严助、朱买臣诸家,盖纵横之变也。(扬雄赋本拟相如,与屈原同次,班生以扬雄赋隶陆贾下,盖误也。)

刘、章二氏所论,着重阐述各类赋代表作家的基本风格,应该说是有道理的,但似乎不能包括各类赋的全部,特别是把司马相如、扬雄分属两类,以现存的赋作来看,是不妥当的。章太炎看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在所论之末,指出这是班固的一个失误。我以为班固的失误在于把辞与赋这两种不同的文体混为一谈,不从文体的主要特点去把握,而仅就某些表象加以归类,势必造成混乱。从此以后,以赋称辞的有之,以辞称赋的亦有之,辞赋不分,辞赋混称。这种情况,对于研究文学源流、发展是不利的。

从文体上说,楚辞是诗,以抒情为主;赋,虽间有韵语,但就总体来说是散文,其最初当以叙事状物为主。文体的不同,与其各自来源有密切关系。从我国文学发展的历史来看,任何一种文学体裁,都是在民间孕育、发展,而后在文人作家手中成熟,使其体制、表现手法臻于完善的。早期的诗,与民歌、音乐关系密切,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各篇就是周民族在各种场合配合音乐歌唱的乐章,其间原始的诗、歌、舞浑然一体的形态还有明显的迹痕。楚辞是在楚民族文化中形成的,与楚国人民特有的风习有着密切关系。屈原的《离骚》、《九章》是否可能合乐歌唱,前人已不能指出,但它们的“乱曰”、“少歌曰”、“倡曰”,可以证明它们的原型是具有合乐性质的。屈原的《九歌》则是在民间宗教歌舞基础上创作的祭祀乐章。楚辞来源于楚国民歌,许多楚辞研究者已多有论述,我这里就不多说了。

赋与辞不同,它“不歌而诵”,不是由民歌发展变化而来的。它在民间的原始状态,现在没有直接材料可以证明,但我们可以从荀子的《赋篇》看出一些痕迹来。荀子作为战国时代的一位大思想家,许多研究者都指出,他重视通俗文学的功能,善于吸收民间文艺形式来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荀子》一书中的《成相》,就是作者采用当时流行在民间的劳动号子一类讴谣体而写成的。③而《赋篇》所要表现的是礼、知、云、蚕、箴五种事物,是采用当时流行的“隐语”的手法写成的。隐语或称“庾辞”,是古代人对谜语的称呼。从文献材料看,在春秋、战国时期,隐语在诸侯各国宫廷中很流行,不少国君贵族都十分喜欢它,成为宫廷中娱乐的一种方式。隐语还和“歌诗”、“赋诗”一样,也用于外交场合,成为表达政治意图的一种手段。④值得注意的是从《史记》等记载来看,先秦至汉说隐语者,多为宫廷中的倡优,他们的地位很低,如《史记·滑稽列传》所记淳于髡,赘婿出身,其名曰髡,也许是受过刑罚的奴隶。这似乎可以说明隐语从民间流入宫廷的渠道。隐语(即谜语)是劳动人民在长期社会实践中创造的,它借助于隐喻和暗示的手段表现劳动人民对周围事物特征的认识,作为开发智力、测验智能的方法而广泛地运用于社会生活中。它委婉曲折,亦庄亦谐,具有知识性和趣味性,雅俗共赏,对人们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它能进入宫廷,这一点起着重要作用。另一方面,劳动人民在制作隐语时,也将自己的是非观念、爱憎感情融入其中,“寓教于乐”,通过巧妙的寓意和影射,起着一定的讽谕、劝戒和教育作用,这与诗歌、散文那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方式有着明显的不同。荀子写《赋篇》正是看到了隐语的这些特点,才采用了这种形式。我们虽然不能由此得出赋来源于隐语的结论,但它们存在着互相影响、互相承接的关系,是可以肯定的。荀子的《赋篇》与后来的赋,在体制上有着许多不同,但正如刘勰所说:“遂客主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在这两点上,它奠定了赋的基本形体,为后来赋家所继承,发展。不仅如此,就是汉赋那种于篇末委婉致讽的作法,也是由荀子《赋篇》发展而来的,不过走了极端,以至造成“劝百讽一”、“欲讽反谀”的反效果。隐语以及后来的谜语,主要是描叙性的文字,大多是短小精悍的韵语,不过,这些韵语,只是为了便于记诵而已,与诗歌的为了歌唱不同。荀子的《赋篇》以描述为主,行文亦多韵语,是从隐语中转化而来的,但在《赋篇》的末尾附“佹诗”一首,“小歌”一首,表明它们与前面的文字不同,是诗和歌,可以歌唱,这从另一方面证明《赋篇》的主体是“不歌而诵”的。

辞与赋在文体上的不同,在宋玉的创作中有着明显的区分。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论述赋的起源时,在先秦时代,他提及了屈原、荀子和宋玉。以严格的文体要求,我以为屈原有辞无赋,荀子有赋无辞,而宋玉则是二体兼长的作家。据《汉书·艺文志》,宋玉有作品十六篇,其中《九辩》一篇,是楚辞体的作品,而其余传为他的作品,都是赋。⑤《史记·屈贾列传》中说:“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从司马迁这一记叙,我们可以知道,尽管宋玉热爱屈原,但他并不是以其楚辞的创作而为当世所称道,而是以赋的创作知名于世的。他的作品与屈原所不同的,在司马迁看来是“莫敢直谏”,即不能如屈原在其创作中那样以强烈的爱憎感情,直率大胆地抒发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抱负,以及对昏君佞臣的谴责和抨击。与“直谏”一词相对应的,还有“谲谏”一词,出自《毛诗·关雎序》“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戒,故曰风。”所谓“谲谏”,是指劝谏时,不直言其过失,隐约其词,使之自悟。宋玉的赋,虽然不是如荀子《赋篇》那样采用“隐语”的表现方式,但他在赋中使用各种比喻来描摹事物的特征,其手法与《赋篇》不无相似之处。作者讽谏的用意是有的,但表现得十分委婉含蓄,意在言外,这可以说是荀子《赋篇》进一步的发展,与汉赋已经很接近了。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联系有关宋玉的其他记载,如《韩诗外传》、《新序》等,可以知道宋玉出身寒微,虽为文士,而在楚国宫廷中的地位实际与倡优相似,常在国君左右,侍从游宴,调笑献媚,以求得国君的恩宠。文士的这种境遇,在西汉前期仍然如此,东方朔的言行,实可入《滑稽列传》;而枚皋有“为赋乃俳,见视如倡,自悔类倡”的感叹;司马迁也认为“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文士的这种境遇,使我们了解宋玉不可能写出象屈原的《离骚》、《九章》那样有强烈个性的抒情诗篇,而只能采用赋这种形式,把自己的思想感情隐藏起来,在铺张扬厉的描述中,在似赞如颂的美辞中,极含蓄地表达自己的认识。我们从这里,不仅可以看出辞与赋的区别,而且也进一步看到赋与隐语的关系。司马迁所说的“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不仅是对滑稽家的赞扬,也说出了先秦至汉代赋家写赋的苦心。

我们过去着眼于宋玉作为屈原的后继者,把屈宋并称,代表着楚辞的繁荣时代。那么,我们现在着眼于赋的形成和发展,也正是在这个时代,荀子、宋玉及一些不知名的作者,正在尝试用赋这种文体进行写作,并使之逐渐趋于完善,因此我们也可以准于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两次把荀子、宋玉并提的论述,把荀宋并称,从而构成了我国文学史上与楚辞繁荣相重叠的另一个时代,那就是赋的形成和发展的时代,荀宋是赋这一文体的开拓者。

汉代是赋的成熟和全面繁荣的时代,赋成为两汉文坛的主要文学形式,故有汉赋的专称。汉赋随着时代的发展也有着变化和发展,不同的作家,也因为时代、经历和思想的不同,他们的赋作也呈现出不同的风格和色调,一个作家也因为创作动因不同,也创作出不同风格的作品。汉代赋家中也有的写有楚辞作品,所以汉代辞赋连称,有些作家被称作辞赋家。也正因为这样,在后世的研究者中才产生了辞赋不分,辞赋混称的情况。

作为汉赋的主体是汉大赋,即那些游猎、宫苑、京都赋。这类赋在篇章结构上多采用主客问答的形式,抒情成分少,而以夸张的语言着重于铺叙和描写,行文中往往是韵散间出,或夹有楚辞式的语句,但就通篇来说是间有韵文的散文。这类赋是沿着荀宋赋的路线演化变化而来,因适应汉代统治者的政治需要而得到充分的发展。枚乘的《七发》已初步具备这类赋的体制,而到了司马相如手中达到了完善的境界,从此汉大赋一直以司马相如的赋为模式而持续到东汉末年。这类赋与楚辞作品区分明显,不存在辞赋混称的情况。

辞赋混称主要发生在后来人们对汉初兴起的述志抒情赋与汉代作家所写的楚辞作品的区分上。汉初文坛承楚辞创作的余绪,许多作家辞赋兼作,他们吸取了楚辞的创作精神,以楚辞的语言形式来写赋,用以抒发自己的情志,例如汉初著名作家贾谊的《吊屈原赋》、《鹏鸟赋》。武帝以后,汉大赋虽然成为汉赋的主体,但许多赋家在写大赋的同时,也写有述志抒情的赋,如司马相加的《长门赋》、《哀秦二世赋》。这类赋与“写物图貌”的大赋不同,所以有人称之为“骚体赋”,有人也把它们归为楚辞一类。而对这些作家的楚辞作品,如东方朔的《七谏》、庄忌的《哀时命》,也有人称之为“骚体赋”。汉代作家的这两类作品,在精神上、形式上有相通之处,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先从什么是楚辞说起,王逸在《楚辞章句》中说:“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闵惜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至于汉兴,刘向、王褒之徒,咸悲其文,依而作词,故号为‘楚词’。”王逸认为楚辞除屈原所作外,还包括宋玉及汉人所作,但屈原和汉代作家的作品有所不同,宋黄伯思在《东观余论·翼骚序》中说:

自汉以后,文师词宗,慕其轨躅,摛华竞秀,而识其体要亦寡。盖屈宋诸骚,皆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故可谓之楚辞。……自汉以还,去古未远,犹有先贤风概。而近世文士,但赋其体,韵其语,言杂燕粤,而亦谓之楚辞,失其旨矣。

据此,所谓楚辞,主要是指以屈原为代表的楚国作家的作品,在一般人的概念里,楚辞的内涵和外延和屈原的作品几乎是相同的。宋玉虽是楚国人,但他的《九辩》,虽有自己志不得申的苦闷在,但正如王逸所说,他是闵惜屈原,以屈原的口吻,来叙说屈原的志向和遭遇。这是楚辞的一个变化,汉代作家所写的楚辞作品,都照宋玉的办法,不仅采用楚辞的形式,也模仿屈原的语气,代屈原去抒发那种“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的怨愤情绪。虽然“去古未远,犹有先贤风概”,但由于时代、文化的变迁,个人的遭际不同,正如朱熹所说:“其词气平缓,意不深切,如无所疾痛而强为呻吟者。”(《楚辞辨证》)汉代作家的这类作品成就是不高的。而汉代作家写的骚体赋则不同,他们以赋名篇,表明他们认识到自己写作这类文体,与楚辞不同,并在写法上完全摆脱了代屈原立言的模式,而是以诗人自己的身分去抒发个人的感受。以贾谊为例,他的《惜誓》,是模拟屈原的作品,从这里看到汉代作家所作楚辞的特征。而他的《吊屈原赋》则完全以诗人自己的身分表达了对屈原的仰慕和同情,并于其中寄托了个人身世的感慨,感情是深切的。他的《鹏鸟赋》,采用主客问答的形式,借物抒情,与楚辞的区别更加明显。武帝以后,骚体赋从未间断,虽然在形制和表现手法上有着不少变化和发展,但究其源流,贾谊的赋,无疑是汉代述志抒情的先声。

①“楚辞”名称,不见于先秦文献,始见于《史记·酷吏列传》:“庄助使人言买臣,买臣以‘楚辞’与助俱幸,侍中,为太中大夫。” ②荀子,本赵国人,游学于齐,三为祭酒,后来楚,任兰陵令,著书终老于楚。 ③俞樾说:“此相字即‘舂不相’之相。《礼记·曲礼篇》:‘邻有丧,舂不相。’郑玄曰‘相谓送杵声’。盖古人于劳役之事,必为歌讴以相劝勉,盖举大木者呼邪许之比,其乐曲即谓之相。”(《诸子平议》) ④《国语.晋语》五:“有秦客庾辞于朝,大夫莫之能对。”韦昭注:庾,隐也。谓以隐伏谲诡之言问于朝也。” ⑤现传为宋玉所作赋,《文选》录有《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古文苑》录有《讽赋》、《笛赋》、《钓赋》、《大言赋》、《小言赋》。以上各篇的真伪一直有争论,但《文选》所录各篇大体上还是可信的,至少非汉以后人所伪托。宋玉的楚辞作品,除《九辩》外,王逸在《楚辞章句》中认为《招魂》亦宋玉作,建国以后,大多数学者皆认为是屈原所作。本文暂不涉及。